第二十八章(1 / 2)

就在這時, 族長老夫人登門了。

母女二人對視一眼,然後一起去迎族長老夫人。

族長老夫人對周蘭的態度很冷淡, 坐下之後, 就與何老安人拉起了家常。

“你養了一個好孫女, 她昨天幫了族裡很大一個忙。”

這是指拿藥救了莫老安人一事?何老安人心想, 嘴上卻道,“哪裡哪裡, 這是她應該做的。”

族長老夫人隻說了這句,深的沒往下說。便是這樣,已經很能表達他們宗房對周蓁蓁的態度了。

鄭氏十二處私產被偷賣一事, 其實對族裡的聲望影響挺大的。

六房這次吃了明虧, 族裡吃了暗虧。但族裡不好出麵對七大家族說什麼, 要知道沈家、盛家、裴家等七大家族的做法雖不那麼光明磊落, 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這一場禍事歸根究底還是莫氏引來的。族裡隻能忍下這一回,且當作是六房自己私下的決定。

但如果莫氏當時沒了,情況就不一樣了。鄭氏私產被賣一事總得有個責任人的, 但禍頭子沒了, 他們反而不好追究她娘家那邊的責任。如果莫家再有人被挑唆自縊,那局麵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因為這禍頭子沒了, 責任就外移, 就坐實了沈家、盛家、裴家等七大家族謀財害命的事實。

至少在外人眼中是這樣的。

他們宗房作為周氏一族的代表,麵對這樣的情況,沒有了退路, 就不得不發聲了,即使一對七,也得硬著頭皮較量一下,不然周氏一族的傲骨就沒了。

如果真發展到這地步,真的既無奈又憋屈。

幸虧啊,周蓁蓁的一粒藥,將那禍頭子給救起了,不然可麻煩了。

這些都是她家老頭子慢慢分析給她知道的,所以此時族長老夫人對周蓁蓁的觀感空前的好。

族長老夫人笑著感歎,“咱們一前一後嫁進周家,如今也四十多年過去了,你早年喪夫,在靈堂上哭得死去活來。現在看著,你家老大和老二的幾個孩子都是好孩子。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莫要偏心不公呀。做到這點,你這晚年就能享福了。”

何老安人笑笑,“福什麼的不敢想,隻求他們少氣我幾次,就是他們的孝心了。”

族長老夫人這是在幫周蓁蓁說話嗎?旁邊的周蘭嘴巴動了動,顯然想說話,但被族長老夫人的視線淡淡一掃,便不敢造次。

“到了咱們這把年紀,其實很多事都應該看開一些。不過縱然我這樣說,但很多時候也做不到。這兒女都是債啊,莫氏的事,你想必也聽說了。他二叔因為私下買進了鄭氏的一處產業,昨天被罰跪了一夜。我這當娘的是心疼又無奈。對了——”族長老夫人又問,“周溶在京城可還好?”

何老安人無奈地道,“上次來家書說一切安好,但這孩子向來報喜不報憂。”

族長老夫人點點頭,指點道,“官場險惡,咱們周氏一族在外做官的爺們,在外都不容易。長輩們經常告誡我們,這些為官的大老爺們都是咱們周氏一族的護身符,族裡給不了他們助力,就儘量不要給他們添麻煩。周溶還在京中為官應是很不容易的,你做事也得多替他想想,不能讓家中的名聲拖了他的後腿。”

“大嫂的話,我知道了。”

“你家的孩子我不擔心,昨兒個你大哥還和我說了一件事,好懸將我逗樂了。蓁蓁那孩子竟然跑去和她族長太爺說,族學的學堂太破舊了,她想給族裡捐一筆銀子,不少於三萬兩,讓人將學堂修葺一番。這話可將她族長太爺嚇了一跳。”

聽到這話,何老安人不動聲色,周蘭則是臉色直接一變。

族長老夫人像是沒看到,兀自樂著,“依我說,哪裡就用得著這樣了,她族長太爺也是這個意思。咱們周家百年大族,哪裡需要用一個孫女輩的銀子來修葺族學學堂?不過這孩子的心是好的。隻是這孩子的娘去得早,這筆銀子估計是她娘留給她的,咱們為人長輩的不能因為這孩子心好就占小輩的便宜,你說是不是?”

何老安人和周蘭母女兩人心中有鬼,怎麼聽這話都是意有所指。

周蘭手中的帕子都扭成麻花了,心中深恨,原來周蓁蓁說的三萬兩銀子她不要竟然是這個意思!

何老安人回過神後,掩飾地道,“您說得是,我竟不知這孩子還有這樣的想法。”

此時,族長老夫人看向周蘭,“蘭丫頭回來娘家也有月餘了吧?”

“是啊,不過就快回去了。”周蘭儘量揚起一張笑臉來。

族長夫人點了點頭,沒說什麼挽留的話來,連客氣一下都不曾。

“蘭丫頭,你也出嫁二十年了,伯娘作為過來人勸你一句,在處理婆家和娘家的事上,外嫁女一定要秉承著一定的公心,不能太過偏向,或者隻想著往夫家扒拉好處,讓娘家這邊的人吃大虧,或者過於幫扶娘家,寒了夫家的心。”

一席話,讓周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對於族長老夫人的教誨,又不得不應一句‘受教了’。

看她麵服心不服的模樣,族長老夫人暗自搖頭,她也停止了再勸的心思,這一對母女啊,難怪昨晚老頭子私下恨恨地罵四房何氏,說何氏和莫氏簡直就是周氏前輩們瞎了眼娶進門的,再辦這些烏漆抹黑苛刻子孫的事,就給他滾回娘家!

族長老夫人抿了一口茶,說著收尾的話,“前麵莫氏已經去了家廟,現在各房誰都挾緊了尾巴。咱們金字輩的婦人這時候不能再出現一個去家廟的了,你可明白?”

何老安人心一顫,這是什麼意思?犯了大錯不能去家廟,難道要被休回家嗎?還是死?

“其實咱們都是祖母輩的人,再過幾年,重孫子都要有了,兒孫的事就不該太過乾涉,一旦插手,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切不能寒了子孫的心。”

這是族長老夫人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周蓁荼在此,一定會大讚族長老夫人深諳看破不說破的說話藝術的。

首先,周家坊誰不知道她祖母偏向她大伯?族長老夫人開口第一句就是先肯定了她,將他們小二房拔高到與小大房相提並論的高度,讓她祖母莫要偏心。接著,提到她大伯,此時隱約提醒她祖母在有些事上不能犯糊塗,省得連累了在京中她大伯。然後玩笑地點出了她要給族學捐銀子修葺學堂的事,還是三萬兩的敏感數字,和占小輩便宜的敏感字眼。這些無一不在暗示他們知道了周蘭欠她娘李氏那三萬兩的事。後麵的話,對兩人也是處處敲打。

一番話下來,大家都心知肚明族長老夫人就是替周蓁蓁出頭,解決與周蘭糾紛的三萬兩銀子的事的。

但畢竟現在周蘭和周蓁蓁明麵上都沒為這三萬兩和婚約的約定鬨得不可開交,族長老夫人自然不能像官老爺斷案一樣將它拿到明麵上來說。所以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點破這一點,給雙方的關係保留著回旋的餘地。在這個前提下,她是不斷拿話敲打甚至逼迫周蘭母女的。

族長老夫人一走,周蘭急不可耐地道,“娘,族長老夫人是什麼意思,真替周蓁蓁出頭?”

何老安人道,“你還沒看明白?她走這一趟,就是為了敲打我們!”如果這都不是替周蓁蓁出頭,還怎麼樣才算?

周蘭怪叫,“宗房那邊怎麼會插手這事?”知道她和鄭氏有婚約及三萬兩約定的人並不多,目前滿打滿算也就他們四房的幾個人知道!

其實宗房插手的原因很簡單,族長老夫人已經說了,一是繼六房那事之後,周氏一族的名聲再也經不起折騰:二是周蓁蓁獻出的那顆藥幫了族裡好大的忙。隻是周蘭朽木,沒有抓到重點。

“一定是周蓁蓁!”周蘭咬著牙道。

當初李晉在她二嫂死後為了保住她的嫁妝和私產,逼得宗族承認了她在周家宗族麵前立的那份文書,直言若是他女兒李氏的兒女無福,不能長成,便將她名下的產業儘數捐獻,造福鄉鄰百姓......

這樣的文書真是踏了宗房的麵子,惹惱了宗房。她就是篤定了宗房這些年來一直無視周蓁蓁幾姐弟,不會插手小二房的事,她才敢如此行事的。

何老安人大概猜到是那顆藥的作用。

“那丫頭,真是厲害,直接找了個好靠山。還有,那三兩萬銀子,她就是寧願捐出去不肯便宜咱們這些親人啊。”周蘭惱火極了。

何老安人不耐,“說這些有什麼用,那三萬兩你還是痛快拿出來吧,早拿早完事,省得影響了蔡家和楊家議親一事。”

對於她大姑母周蘭的氣急敗壞,周蓁蓁渾不在意。

族長老夫人一登門,她就知道事情穩了,不必她一小輩和周蘭這位姑母長輩喊打喊殺,她大姑母在種種形勢逼迫下,指定乖乖地將那三萬兩銀子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