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2)

[綜]英雄失格 浮雲素 14870 字 3個月前

5月10日。

周二, 晝。

今日輪到草間調休, 佐佐木到辦公室時看他桌上空無一人。

飛鳥問他:“案情有什麼進展嗎?”

佐佐木點頭說:“骸骨來源區域被進一步縮小了。”他說,“我打了申請, 嘗試徹查一次下水管道,可能會有彆的發現。”他期待能找到卡在其他部位的骸骨, 或者是白色的粉末, 小澤川對骨頭的軟硬程度進行了檢測, 告訴他這些骨頭能輕易被磨成碎渣, 犯人隻需要一台破壁機就夠了。

這一發現給他帶來兩個問題, 其一, 他意識到被發現的骨頭可能是意外,可能是極少數, 他們中的絕大部分應該作為粉塵被衝進下水道了;其二,他開始懷疑為什麼這些碎骨頭會出現?如果犯罪者掌握了相應的化學知識,可以有效分離骨頭中的鈣質,還擁有一台破壁機, 他幾乎能把證據全消除了,為什麼現在,在這個節骨眼上, 露出把柄?

“摩西摩西——”

“摩西摩西——”

佐佐木不得不抬頭“接通”津島修治的電話, 後者已經玩膩了手機遊戲,甚至連他整理好帶回家的資料都看遍了,佐佐木懷疑他知道了不少,但出於對“是否該把孩子卷入危險事件”的猶豫, 他沒有問津島修治看出了什麼。

“真是愚蠢而又自欺欺人的想法。”津島修治哪裡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還刻意出言嘲諷說,“你以為不詢問我就能當做我沒有參與了嗎?”他總喜歡以輕柔的語調說字字誅心的話,在於佐佐木的相處中他迅速掌握了語言這門藝術,並且從中發掘出樂趣。

津島修治第一次知道,把腐爛的肉扒開刮掉膿血,逼他人與自己直視嶙峋的白骨多麼令人愉快,他出生於最典型不過的日本家庭,所有的善惡悲歡血淚與歡笑必須歸於平靜的海麵之下,人的麵具無非就是或者端莊典雅或者嚴肅的微笑,成為喜怒不形於色的政客是他父輩的最高追求。

就連他現在的監護人,他理應稱作叔叔的男人,都總擺張高深莫測的臉,他會露出譏誚的笑容,卻不一定會出聲提示,平日裡廢話不少,關鍵時刻卻又極度喜愛保持沉默。

他不想那樣,也不願意那樣,津島修治想把自己看見的事說出來,說給愚昧的庸人聽。

“你看。”他循循善誘,像是最合格不過的師長,但這幅表情實在不適合出現在他過分年輕的臉上,“如果說我是一個成熟的心狠手辣的罪犯,想要謀殺身為警探的你阻止你進一步調查罪行,那麼常出現在你身邊,甚至過卷宗的我肯定會成為必須被清楚的障礙。”

“我幾乎是一刻不離地跟在你身邊,對你接觸的人接觸的事都了如指掌,但凡你死了我就會被警察追問你曾經與誰交流過,”佐佐木在聆聽,他肯定認為津島修治說的很對,否則為何會放緩呼吸,連從鼻間噴出的氣體都在顫栗,“警察都會找到我,為什麼罪犯不會想到我。”

“你的行為說到底就是自欺欺人吧。”

“會死人的。”談起死亡,津島修治的眼睛更亮了,像黑夜中兩盞閃綠光的燈,佐佐木盯著他看越看越不舒服,恐懼感從心底湧出來,追根溯源他的恐懼來源於人類對死亡的敬畏,世上能夠坦然麵對死亡的人很少他絕對不算其中之一。

佐佐木大抵是有些敏銳的,他腦海中樹著天然應對危險的雷達,很容易察覺那些高危人物又很容易被吸引,津島修治年紀雖小卻表現出了類似的特質。

[他談論死亡時,就像在說一出鐘愛的戲劇,又像是在介紹自己的老朋友。]

[我不能確定他是什麼意思,是在期待見到死亡,見到自己的死亡,還是僅懷揣孩童對死的好奇,有些孩子就那樣因無知而無畏,總是把犯罪生死之類的事掛在嘴邊上,說實話,我希望修治是後者,如果他已經了解死亡的意義卻還很期待,那會讓我害怕。]

“總之。”麵對孩童過分尖銳的言語,他隻能氣若遊絲麵色蒼白地回應,“不管你覺得我是偽善還是懦弱,可能真的就像你說的那樣。”佐佐木說,“但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你如果受傷了我肯定就先死了。”

“為安全考慮,修治君就彆再刨根問底了。”

津島修治毫不同情,他與佐佐木相處時間不長,至多認為對方是個平庸的好人,說感情基礎是全然沒有的,絲毫不為自己擾亂對方心思而歉意,相反他撇撇嘴,覺得很沒有勁,就不再說了。

[沒意思。]

他想著。

時間點點滴滴向前爬,指針環繞中軸以圓形軌道運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飛鳥警探沒來,佐佐木問了一句,有人告訴他飛鳥警探出外勤去了,大早上一通電話打過來說今日不在,稍後還有可能調派人手援助,原因不知。

“告訴你一件事。”津島修治的聲音又響起,“我的監護人,他也兩天沒出現了,我猜他跟飛鳥先生一起。”

佐佐木頭腦裡的齒輪艱難地轉動,溝壑中塞滿了各式各樣紛雜煩亂的信息,他一會兒在擔心前輩的安慰,一會兒又閃過津島修治的眼,一會兒又回憶起案情發展,t小姐的臉在腦海中回蕩,記憶宮殿裡儘是些零散的碎片。

“你……是不是在擔心他?”佐佐木問。

“擔心?”津島修治的表情很古怪,像是無意間吞下苦黃連,臉皺得像窩成一團的紙,“不、當然不可能。”他說,“我完全不需要擔心他,你也不需要擔心飛鳥先生。”

“那個男人是殺不死的。”他說,“且彆說是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即便是神佛入世都無法對他造成什麼傷害。”明明相處時間不久,太宰治卻給津島修治留下如是印象,他高深莫測不可捉摸,生命頑強得不似人類。

“就連他自己都無法殺死自己。”他歪頭說,“聽著很不可思議,但他就是那樣的人。”

[殺不死自己?]佐佐木頂著慘白臉想,[可真是天方夜譚。]

……

5月10日

夜。

飛鳥一生中做過許多膽大包天的事,入職軍警後更有很長一段時間把頭顱吊在鋼絲上,支點太細,平衡更是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他的頭顱就會墜入萬丈深淵連個空蕩蕩的回音都聽不見。

[這也太瘋狂了。]

他一句話都不敢說,隻能跟在太宰治身後亦步亦趨地走,像座沉默且巍峨的高山,飛鳥身材高大,麵相嚴肅,很有職業保鏢的味道,他現在脫下警服,穿黑西裝,臉上沒做太多裝飾,如果在這裡遇見“熟人”就慘了。

他忽然覺得以前的冒險都不是個事,沒有哪一次比此次更加瘋狂。

[我被帶到了橫濱黑手黨的活動範圍內。]他想,[而且沒有做任何偽裝。]

橫濱是法外之地,市區尚且有軍警駐守,但管的都是是民間的小打小鬨,調節鄰裡矛盾夫妻關係是警察的主要任務,他們的槍不是用來發射子彈的。

造成這一情況的原因根本不是什麼當地治安優秀,恰恰相反,橫濱治安之糟糕在日本排名靠前,這裡有非法移民、偷渡者、孤兒、異能力者、黑手黨幫派成員……尤其是最後一條,黑手黨的幫派並不呈現一家獨大的局勢,現在幾家黑手黨平起平坐,時有紛爭時有合作,從大方向看紛爭數量更高。他們勉強算守規矩,把爭鬥控製在夜間港口旁,再不濟轉移到貧民窟,尋常不會打擾百姓生活,軍警們懶得管也無法管理他們,就乾脆把自己當成普通市民的意願,完全不看他們了。

但不管怎麼說,警察與暴力犯的相性度很低,城市裡的軍警不去找黑手黨麻煩,後者還會自己送上門來,就像是在誇耀他們的存在似的。

太宰修治今天早上敲響了他們家的大門:“我想要去橫濱一趟。”

“什麼?“他沒搞明白。

“我說我想去橫濱一趟。”他總是語出驚人,“在今歲止與藤原清水結婚三年後,後者獨自前往橫濱完成了為期一年半的臥底任務。”這是條機密資料,塵封至今普通警員還不能查閱,飛鳥隻是有所耳聞,具體紀錄以他現有身份卻不可過分探究,太宰治不同,他同阪口安吾要來了絕對機密的資料,並且申請令飛鳥同時的保密協議,上頭不出所料地批準了。

“隻要你幫我們找到那些。”種田長官說,“我們得回收。”

“如你所見那個幫派已經覆滅了,但他們卻留下了十分珍貴的研究材料。”太宰治說,“我去調查了那個幫派,他們並不是以傳統的槍械起家,比起暴力他們更像是一群瘋狂的科學家,為了研究超出法律限定範圍的課題湊在一起。”他說,“能夠讓人短時間內獲得異能力的藥品,能力的起源,能力的具現化,非人的惡靈之類,你永遠無法他們的想象力有多麼豐富。”

“那與黑手黨有什麼關係。”飛鳥謹慎地提問。

“他們在研究的過程中獲得了一些副產品。”太宰治說,“比如說毒氣、作用於神經學的藥劑等等,甚至還有新型毒品的代替品。”他略作停頓,“他們有一位相當高明的藥劑師。”

飛鳥知道他話中有話,又聽不懂他的指向,隻能沉默。

“我們接著說。”太宰敘述說,“因定位關係這個幫派本身是沒有太多來自內部的武力,但他們出產藥品,提供新型神經毒素,有許多小幫派仰賴他們生活,而大幫需要這些物品就乾脆各自派出隊伍保護臨時集結武裝部隊,聽起來天方夜譚卻又真的出現了,藤原先生作為臥底潛入小幫派中又被派去保護瘋狂科學家組織。”

“中間經曆了不少,我們簡而言之就是他的任務成功科學家基本被捕。”他隨手拿起躺在地上的玻璃器皿,是跟上木塞的試管,盛放在其中的液體微微泛著黃,燈光是冷白的,折射在液體中,黃色更淺了,飛鳥懷疑裡麵放了危險物品但又有誰會把裝高危試劑的管子扔在地上?他不大確定。

“但我發現,他應該是沒有徹底完成任務的。”太宰治說,“他把一批藥劑藏了起來而不是沒有發現,至於當時的瘋狂科學家中也有漏網之魚。”

“藥劑給他藏在橫濱貧民窟的深處,交給專人保管。”他口中的專人肯定是指黑幫成員吧,“現在為了拚湊出完整的案情,也為了達成先前我答應種田長官的,我們得把那些貨物帶出來。”

“哎?”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就我們兩個人哦,飛鳥。”他說,“完成這項任務,案情就明了了。”

……

5月11日。

晝。

“怎麼回事啊,草間那混蛋。”

“上班遲到?他知不知道我們工作的重要性啊!”

“不過還真挺奇怪的,他雖然口上花花,對工作卻挺認真,平時叫他加班嘴上是會抱怨,人的話還是會到現場,今天已經不是加班了,少有太少有了。”

佐佐木到辦公室時,幾名前輩紮堆講話,他踟躕兩下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啊,是佐佐木啊。”中村說,“就在講草間啊,昨晚通知他加班,飛鳥前輩不是不在嗎,工作又多大家都很焦頭爛額,當時他就沒有接電話,這也就算了,難得的假日被叫出來很不情願我也能理解,但今天還沒有來怎麼看都很過分對吧。”

佐佐木說:“可能是生病?”

“哎,那樣的話總要打通電話吧。”

“說起來他會不會去……”此話一出,那幾名前輩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嘴角上揚的角度實在是隱晦又猥瑣,佐佐木是新人沒錯卻聽過說過相關傳言,清楚他們正在說什麼。

[啊,無非就是去風俗店那些事情吧。]

“不過就算是去,也不可能兩天都不回來吧,溺死在溫柔鄉裡了嗎?”

中村說:“不管了,今天下班去他家逮人吧。”

沒人覺得草間是失蹤或者出了彆的事,他身材高大,精通格鬥術,又在探案組,人可稱精明,他遇上歹徒隻有歹徒需擔心,就算是異能者,也能有通風報信等到救援的機會吧。更彆說昨天市內沒有發生槍擊案襲擊案等等。

佐佐木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與草間的關係一般,說是前後輩但對方十分善於使喚後來的人,佐佐木經常要幫他做額外的工作,還要成為被前輩打趣的笑料,他性格不錯,但次數多了很難對草間等人懷有好感,最多不過是井水不犯河水。

佐佐木今天的行程也很緊湊,工作時間要去先前劃定的骸骨來源範圍實地勘探,晚上還要去赴約。

津島修治問:“她有告訴你地點嗎?”

“還沒有。”佐佐木說,“t小姐講晚上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