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第153章(1 / 2)

[綜]英雄失格 浮雲素 14100 字 3個月前

() 崇明中學的效率很高, 津島修治以最快速度被安排至班級上課, 此班的任課老師對他態度略顯熱切,可能是入學時一張張滿分考卷迷住了他的眼。

分數、分數、分數、獎項、獎項、獎項, 除了以上這些,學校就沒什麼在乎的。

教員隱晦地說:“比起公立學校, 我校的人情要更加淡薄。”他說, “同學們可能更在乎自己的事。”

[精致的個人主義者。]津島修治忽然想到了太宰曾經給東大學生下的定義, 世界上的精英, 有許多都是功利切個人主義的。

“我明白了, 老師。”他微笑點頭回應, 教員更鬆了口氣說,“有什麼問題, 可以找生活老師說。”

拉開班級門,進入教室,教室靜且寬敞,上課鈴聲還沒打響, 卻不曾聽見交頭接耳聲,津島修治看下手埋頭苦讀的同學們,硬在臉上撕扯出一抹笑容來, 他想到才走過的長廊, 教員走路姿勢非常奇特,先小心翼翼地探出腳尖兒,而後腳掌輕盈落地,像是恐懼製造噪音。

“走路時儘量不要發出聲音。”地是大理石的, 而學校統一發的皮鞋跟中鑲嵌了鋼板,不發出聲音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會打擾到其他同學。”

津島修治隻說“我明白”。

教員把教案放在講台上,製造出一點兒響聲,隻有少數學生抬頭看他,絕大多數人甚至沒有施舍給他一個眼神,直到他咳嗽一聲才姍姍抬頭。

“介紹一下今天新來的同學,太宰治。”

津島修治將太宰治作為自己的假名。

那些學生齊刷刷地轉頭,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著他看,動作過於整齊的,從講台居高臨下看,隻見他們轉身的弧度,抬頭的角度,眼睛撐開多大都是固定的,印在津島修治眼睛裡,總覺得盯著自己看的不是一群人,而是被程式化的人偶。

看似各不相同,實則千篇一律。

[真有意思。]

……

上崗之前,織田作之助經曆了簡短的培訓,由其他年級的生活老師同他介紹工作內容,他聽對方呱呱呱講個不停,略有些疑惑:“是入校就開始工作嗎?”

生活老師眼神閃爍,說話也吞吞吐吐,織田作就盯著他看,他的眼神其實空無一物,但也不知怎麼的,老師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包容,讀出了耐心,於是說話也變得順暢了:“一般情況下,我們會有一到兩個月的培訓期,考慮到現在是八月,這個學期才開始,上任的老師會從六月開始培訓,如果是現在入職,應該要到冬季才進入崗位工作。”

織田作說:“現在是特殊情況嗎?”

他敏銳且一針見血。

“啊。”老師看看左右看看右,飄忽了好一會兒再說,“因為人手不夠了。”

“人手?”他說,“生活老師嗎?”

“對。”他仿佛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縮縮腦袋,“這裡的學生,他們對教員勉強還算尊重,但聽說對一些軟弱的、授課不是很良好的老師也會欺負,對我們就更沒有恭敬之心了,上一任的三川就是被學生欺負到走的。”

“啊,欺負,校園欺淩那種嗎?”織田作還是沒什麼概念。

“差不多。”那人嘟嘟囔囔,說著說著就有些義憤填膺了,“在衣櫥裡放青蛙、螞蟻、蜈蚣,鎖住廁所,撕碎書本,”他頓住了,更加怒意磅礴,頭發幾乎倒豎,“那些學生、小兔崽子,”說完之後他立刻住嘴,這不是教員該說的話,“之後又變本加厲,竟然敢毆打生活老師,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乾的。”

織田作驚訝了,這跟他想得大相徑庭:“毆打教員?”

“對。”他說,“那些學生,根本沒有尊重師道一說,壓力也大,他們把壓力通過暴力手段發泄出來,你沒聽說嗎,這所學校的弱勢學生也很受迫害。”他最後總結,“要不是為了高額薪水,誰會留在這種地方。”

發泄一通後他心情好了許多,不過也擔心織田作打退堂鼓,故把剩下要點講了通後就與他說“明日開始上崗”,隨即一溜煙跑了,做自己的事情。

“對了。”人都跑開幾步,還專門回頭同織田作說,“如果發現了學生的內部問題,不要介入,讓他們自己解決,介入的話,就算是你都會遭到報複,聽到了嗎。”他像是待宰的雞,想到了什麼令人瑟瑟發抖的事,脖子回縮,一溜煙跑遠了。

[說是這麼說了,但會發生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織田作準備先回學校給自己分配的房間,正如另一名教員所說,他們這些教職員工的待遇非常之好,居住場所堪比酒店,可以拎包入住,他在津島修治的提醒下收了兩身衣服來學校,自覺夠用了。

回房間的路上要經過大操場,老師的住所與學生分開,待遇更好,位置要稍微偏僻些。

織田作走路時腦子空空,他隻是借此機會再度欣賞校園的美景,欣賞幾乎是純西洋式的建築,橫濱西式殘留物很多,在戰後這裡變成了士兵的樂園,絕大多數是美國兵,據說當時場內的女人有很多淪為□□,而男人則成為乞丐。

[這棟建築的前身是什麼,也許是總督府,當時有總督嗎?]

他的聯想是怪誕的稀奇的,津島修治聽過他的部分奇思妙想,捧腹大笑,說沒想到他的聯想竟然有巴洛克色彩。

他說的應該是文學上的巴洛克,充斥刻意雕琢的藝術、華美的形式,內容卻空虛,不值得深入推敲。

悉悉索索的,低沉且微弱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裡,他想到了小提琴,琴弓馬尾在琴弦上高頻率小幅度抖動,出來的聲音是什麼樣的,就像是人的□□,其中伴隨著揪心的苦痛。

他聽到的就是這種聲音。

織田作之助加快腳步,繞過建築物最後一個棱角,他的腳步輕盈到幾乎消亡,隻要他想就沒有人能夠發現他的蹤跡。

三個人在毆打一個人。

被毆打的是男性,他跪坐在冰冷堅硬的瓷磚地上,雙手護住自己的頭,令人驚訝的是,三個人有男有女,更準確說是兩個男人一個女人,男人對他拳打腳踢,而受害者的書包被踢到了更遠的地方,內部的書本、文具散落成一團。

這附近有個水塘,裡麵雖然有換水裝置,但園藝匠近日疏於打掃,有段時間沒有換水,水是深綠色的,麵上浮層惹人生厭的青苔,還有幾枚枯樹葉,除此之外就是孤零零的課本,它大張著,看不清文字的白頁麵被惡心的水浸濕了。

織田作之助花了一秒鐘進行思考,關於他應不應該處理這件事兒,說實話,他過去的複雜程度,並非正常人類可以理解的,就像人們永遠不知道,一個人如何同時擁有善良的靈魂與名為殺手的職業。他這人善良且麻木,對疼痛的耐受度很高,在太宰治出了那事兒以前,幾乎不知道什麼叫做疼痛,更加無法得知,死亡會給親近之人帶來痛楚這件事兒。

因為被迫了解了——像是軟體動物蝸牛忽然被生拉硬扯拽出殼,還有人在它柔軟的軀體上撒了把鹽,靈魂中善良的一麵讓他無法在體會痛苦之後再對他人做些造成苦楚的事。

即便如此,織田作之助依舊無法體會到欺淩給弱者帶來的傷害,他認為毆打是家常便飯,是人生長過程中必須體會的、不可割舍的一個部分。

[老師的話,應該是不能對欺淩袖手旁觀的吧。]

對他行為起到指導動作的,其實是這一想法,他從中學到,擁有良知的師長不能無視自己的學生受傷害。

“喂,你們幾個。”他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用津島修治的話來說,永遠的鎮定是織田作身上少見的“迷人特質”之一,不過很少人能夠體會,“在做什麼?”

話語內容缺少威懾力,三個學生抬頭看他一眼,隨即露出不屑的古怪的微笑,然後他們接著進行手下的事業,對學生拳打腳踢。

被攻擊的學生透過遮蔽看了他一眼,織田作認識他,昨天在井伏的教室裡見過這個學生,不是說他記憶力好,哪怕跟津島修治在一起時間再長,也無法獲得跟對方同等的,超憶症似的記憶力。織田作記住他,隻是因為名為東海的男生太過顯眼。

[他的眼神,他看井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神明一樣。]

[真讓人苦惱。]他看依舊在拳打腳踢的學生,想自己是不是該采取些過分的手段阻止他們,[老師不能傷害學生對吧,這樣的話……]

他腳一蹬,以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奔到東海身邊,姿勢堪比矯健的獵豹,他的身體有十分靈活,柔韌性突出,能鑽進人與人的間隙中,擋在可憐的東海麵前,而以上一係列動作隻發生在幾個呼吸間,他輕柔地卸掉學生的力道,學生四處舒展的肢體碰到他了嗎,可能沒有。

下一秒他就把東海帶出來了。

“同學之間就算不能達成友善,也要避免肢體碰撞。”織田作說,“快要上課了吧,你們不會去嗎?”

那三個學生與他大眼瞪小眼,好了,現在他們看新老師的眼神也變了,他們在估量,估量織田作的攻擊性,又或者是在記住他的臉。

……

“然後,然後呢!”津島修治雙手托腮,他臉頰的肉被外力撐著向上托,配上略微圓潤的,邊角向下垂的眼,異常可愛,他身上有少年感,這與他天生的早熟感相悖,但津島修治身上總有許多矛盾的特質。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啊。”織田作說,“三個學生走了,被欺負的那個,我原本想把他帶到醫務室的,但他自己走了,是叫東海吧,我看到他筆記本上的名字了。”他走的時候比較匆忙,撿起書包就跑,沿路上散落的鋼筆橡皮撿起來了,更遠的筆記本卻沒功夫管,等人走後織田作不知出於什麼心態把本子撿起來,小半本被水泡了。封皮上的字還沒有隨水浸潤開,於是織田作看清楚了。

“東海翔太。”

“什麼什麼。”

織田作說:“他叫東海翔太。”

“哎呀。”津島修治說,“不是跟我一個班的倒黴鬼嗎?”見織田作迷惑地看向自己具體解釋,“同班同年級,很不可思的緣分對吧。”

“不,我不覺得。”織田作說,“一共就三個年級,每個年級四個班,按照概率來分並不算很高,而且津島你在排入班級前不可能不調查,坦白來說一點偶然的成分都沒有。”

“你真沒有意思。”津島修治說,“我就不應該讓你來猜這個問題,你看,織田作你對我的了解遠遠高於其他人,所以在小範圍的驚喜性上略有不足。”

“那你覺得東海有問題嗎?”織田作又問。

“我更正我的話。”津島修治沉默一會兒說,“你有意思極了,我喜歡你同野獸一樣精準的直覺。”

“你真是個難討好的人,津島。”織田作說,“一會兒喜歡一會兒又不喜歡,太過善變的人總讓人摸不著頭腦。”

“好吧好吧。”津島修治的笑容綻放得更開,“如你所說我是個難討好的人,先聽我說說看,在班上觀察到了什麼與東海翔太相關的有意思的事吧。”

……

津島修治在揣摩人心上有一套,夏目漱石與種田山頭火知道此點,並認為是“津島”家的特殊天賦,如果他想,能讓人在十分鐘內迅速得憎恨他,同時,讓人在十分鐘內迅速地喜歡上他也行。

進入崇明中學後,他迅速製定了策略,決定讓一半人喜歡他,一半人厭惡他。

“我叫太宰治。”自我介紹時,那雙天生含著桃花的眼睛在教室裡亂飛,被他的眼睛看見,大凡是無伴的女性與部分男性,都會產生自己“被愛著”的錯覺。

所謂的“戀愛感”眼神,說得便是他這樣。

下課後,學生們難得沒有埋首於作業,圍在新來的同學附近問東問西,他們也清楚崇明中學的轉學測試有多難,學生都頂個兒聰明,從班主任近乎於諂媚的態度中猜出不少,對他更加親近。

“太宰同學、太宰同學。”嗓音如同婉轉的鳥雀,“你是從哪裡來的啊。”

“東京名不見經傳的公立學校。”

“太宰同學,你通過轉學測試了嗎?”

“啊,這個分數,真厲害!”

“好棒啊,有想好加入什麼社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