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5章(1 / 2)

當分組導演和程浩趕過來的時候,姚信和已經跟眼前的哈士奇達成了初步和解。

沈倩坐在這一人一狗麵前,一邊咬著嘴裡的巧克力看戲,一邊教育身旁的姚小糖“人狗合一,天地和諧”的道理。

姚信和處理完了狗,走到母女兩跟前蹲下,眯著眼睛問沈倩,努力將自己的神情表現得更為平和一些,“我眼鏡呢。”

沈倩一拍大腦門,站起來,恍然大悟:“對哦,我起床的時候,差點把它壓到,給放抽屜裡去了。”

說完,她又不禁為自己的男人在心裡偷偷抹了一把辛酸淚,畢竟,姚信和長得好看,第一眼望去,甚至不像個真人,但這樣一個男人卻身患隱疾,近視三百多度,出門沒了眼鏡,眼前就隻剩下一片馬賽克的世界。

偏偏他還做不了愛。

所以馬賽克的世界就成了一種嘲諷,無數非法畫麵往腦神經裡撞,仿佛哪哪兒都是人類和諧的敏感點,大家縱情聲色,肆意撒歡,獨獨隻有他一人,守著自己不能起/義的小兄弟,離居蕭索,滿眼淒風苦雨。

程浩跟導演在不遠處瞧著,沒著急過來把自己的狗領走。

這孩子打小一個人在美國生活慣了,平時雖然臭屁得很,但也早早明白了“多識時務、及時止損”的道理。

去年小年夜,姚信和像壓犯人似的把他胳膊扣住教育了一遍,程浩心有餘悸,如今,再次見到姚信和這位祖宗,仿佛自己也成了他身邊那隻受到迫害的傻狗,低著腦袋,裝那頭上帶毛的烏龜,連個招呼也不敢上前去打。

一行人吃過了早飯,節目組就把所有參加節目的明星召喚在一起,給家屬也錄製了一段花絮采訪,然後收拾東西回到北城,準備下午的飛機。

姚信和公事繁忙,沒有時間多待。

隻留下司機老梁和姚小糖,等在機場,讓他們送沈倩上飛機。

曾冉華本來是和沈倩、程浩一個拍攝小組的。

可到了上飛機的時候,也不知怎麼的,他們這一組的人,毫無征兆的,就被換成了劉巧君。

沈倩對此意見不大,隻是程浩顯得很是憤慨,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欺騙。

劉巧君彎著嘴角輕聲笑笑,對於熊孩子的敵視一點兒不放在心上。

上了飛機,她坐在沈倩身邊,歪頭看著沈倩手裡的劇本,輕聲感歎到:“沈小姐對待工作好用心啊。”

這話彆管真不真,起碼語氣很是到位。

沈倩聽見她的表揚,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來,咧嘴笑了一笑,告訴她:“巧君姐叫我小沈就好。”

劉巧君其實沒比沈倩大幾歲,但她資曆老,找的男人又是喬氏的公子哥兒。

喬凱雖然好色,但從身份上而言,的確算是圈裡的前輩,喬氏娛樂公司高層,年輕時又正經拍過幾部還算不錯的電影,所以劉巧君的身份水漲船高,平時走在外麵,也能被人喊上一句“巧君姐”。

劉巧君大抵也知道一些外人對自己的看法,表麵瞧上去恭敬,其實私底下,難免要說上幾句“靠身體上位”,“有心機”之類的難聽話。

但她對此一向不怎麼在意,反正那些話傳不到自己耳朵裡,她就當個屁放了。

如今劉巧君突然見到沈倩這麼個正常說話,眼神裡沒有一點偏見和不屑的,心裡難免有些意外,於是靠過去,便開著玩笑打趣起來:“那怎麼行,我喊你小沈,可不是白白給自己叫老了,我得叫你小倩倩。”

沈倩聽她這麼說,沒有反對,點了點頭,還從兜裡拿出一顆隨身帶的糖果,給她遞了過去,神情無比真誠地說到:“吃糖。”

劉巧君這一下是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畢竟,她過去也算見多識廣,遇著過不少模樣好看的姑娘,娛樂圈這樣縱情聲色的銷金窟裡,缺什麼都不缺美人。

可像沈倩這樣,臉蛋圓潤,性格敞亮,身材相比普通女明星大了半個號,自己看著卻一點兒不在意,態度坦蕩,張嘴就讓人吃糖的,實在少見。

況且,她那丈夫姚信和看上去也實在不怎麼簡單。

兩口子分開了看,或許不像是一對兒,可站在一起了,周身氣場立馬十分詭異的和諧起來。

男的有如清冷禁欲的老神仙,女的則是白白胖胖的野兔子。

兩人湊在一起喜結連理,也不知道是高冷的神仙率先動心下了凡,還是沒心沒肺的大白兔子為愛一門心思成了精。

沈倩不知道劉巧君心裡這麼多花花心思。

她見劉巧君收下自己手裡的糖,一下就高興起來,畢竟,這圈兒裡的女明星大多注重身材,不要說糖分攝取,就連平時喝茶飲水都有嚴格的控製。

沈倩敬佩這些人的自製力,同時,也有一點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之感。

如今,她見終於有人願意分享自己的糖果,一時之間,就像個孩子似的,連忙低頭在自己的口袋裡翻找起來,一邊找還一邊嘟囔著“哎呀你要是喜歡吃糖,我這裡可多了去啦”,然後,拿出一顆深藍色的太妃糖,遞過去,很是嘚瑟地誇到:“這個!這個墜好吃!”

劉巧君被她那一副期待的眼神盯得實在有些受不了,嘴角使勁憋著笑,接過來,打開放嘴裡,覺得還真挺好吃,忍不住點頭表示了讚同:“哇塞,這玩意兒是挺好吃的哈。”

劉巧君好些年沒有吃過糖了,她不是不喜歡吃,而是十幾歲的時候吃傷過,聞見糖精的味道就有些犯惡心。

劉巧君是農村人,十六歲跟著村裡的叔叔嬸嬸來大城市打工。

因為是童工,又沒有什麼特殊的技能,除了長得好看一無所長,於是隻能跟村裡的那些人住在城市邊緣的棚戶區裡。

他們那時住的地方挨著市裡一家糖果工廠。

最窮的時候,劉巧君一日三餐吃不飽,就跟著她兩個堂兄堂姐去撿工廠外頭扔出來的水果糖。

那些糖大多是些包裝不過關,又或者顏色、重量沒達標被篩選出來的,隨隨便便被丟放在工廠後麵的水溝上。

劉巧君他們有時運氣好,能撿回來十幾斤。

有一陣,她吃得整個人胖了一圈,嘴裡明明充斥著人工香精的甜膩,整個人卻渾身上下泛著一股麻木佝僂的苦,最後打一個嗝,都好像空氣裡充斥著讓人厭惡的味道。

劉巧君後來被星探發現進入喬氏的公司,她沒再讓自己吃過苦,可她也沒吃過糖。

如今因為沈倩,她很是難得,又在舌頭的味蕾上嘗到了一點甜的味道。

沈倩得到回饋,不禁越發開心起來,咧嘴一樂,眼神隱隱發著光,小臉鼓起來,充滿期待,就像得到了天大的肯定。

於是,兩個已經結婚生子的女人,就那麼在飛機上就著兩顆糖各自傻笑起來。

劉巧君文化程度不高,平時為了自己的形象壓抑本性,如今跟沈倩聊了一陣,越發暴露出體內八卦的興趣愛好,兩人說來說去,不知怎麼的,漸漸就扯到了姚信康未來老婆的嚴玥身上。

“小倩啊,聽說嚴玥就要進你們姚家大門了?”

沈倩不知道劉巧君還認識嚴玥,撓了撓頭發,點頭回答:“嗯啊,怎麼了?”

劉巧君臉上露出一點嫌棄的表情,連忙靠過去,低聲說到:“那你平時可得小心點兒,彆讓她離你男人太近。這人啊,最喜歡插足彆人的家庭,而且,還玩兒得特彆臟,說不定哪天就得病了。”

劉巧君婚前雖然為了資源也不擇手段,但她從來不像嚴玥那樣亂來,也不會毫無廉恥的去插足彆人家庭。

沈倩如今聽見她的話,回想了一陣,不禁感歎起來:“原來真是這樣,我就說那天看著她,有些縱欲過度的樣子,總覺得不怎麼健康。”

劉巧君點頭答是,喝了口水又答:“不過我看你男人還挺正直的,真的,我這人看男人和看狗都特準。比如程浩那條傻狗,我一眼就瞧出來沒絕育;而你男人,我一眼就能斷定他是潔身自好的典型。”

沈倩坐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因為,即便她文學素養已經達到了小學五年級的水平,此刻也實在分辨不出劉巧君是在誇獎姚信和的忠貞,還是唾棄程浩那條英法混血、到處撒歡的傻狗。

一行人在禾雲機場下來。

跟著節目組的車子又坐了三四個小時的車才正式到達了南田下麵的廣明縣。

沈倩對於南田早有耳聞,這一回過來錄製節目,卻是第一次。

顧蘭青很早以前倒是來過,她零八年的時候,就在這邊的雲霞縣裡捐建了一座希望小學。

沈倩早些時候不明白原因,後來和顧蘭青的舅母郝文蓮聊了一陣才知道,南田埋著顧蘭青年少時喜歡過的男人。

顧蘭青小的時候和大多數姑娘一樣,對當警察當消防員的男人有些天然的崇敬之情。

她那時對門住著的男人比她大了十幾歲,從小對她挺好,像是父親。

後來男人在南田做了緝毒警察,顧蘭青考上大學的時候過來探望,看見的卻是男人蓋著白布的身體,他的妻子和孩子沒能幸免於難,最後連一個墓碑也沒留下。

顧蘭青生來不是嚴謹遵循邏輯和道德標準的女人,她有一些藝術家天馬行空的心性。

她開心時願意放聲歌唱、奉獻社會,難過時又緊緊封鎖自己、極度的自私冷漠。

在見到沈和平之前,她甚至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和某一個男人成就一段穩定的婚姻。

因為在她人生脫離親生父母親、野蠻生長的前二十年裡,家庭的理解於她而言,實在過於盲目空泛。

她和沈和平的婚姻從根本上而言,其實隻是源於沈倩的存在。

而當沈行檢毫無防備地出現在她肚子裡的時候,她開始變得無可抑製地自我懷疑起來,在那樣脫離人生軌道的荒謬情緒之中,她開始絕望且清醒的意識到,自己跟沈和平的這一段婚姻,不過是一個套著“愛情”外飾的牢籠。

在外人的眼光裡,她也不再是藝術的共鳴,而是攀附虛榮的女人,一個無關思想的祈求者,她給這一段婚姻奉獻出的,也不是才華,不是純情,不是真心,而是她乾涸的身體,她受人操控的子/宮。

她像是一個等待解剖的小白鼠,等待被變成一個僅僅為人類繁衍而存在的機器。

顧蘭青不會再來南田看看,就像她不會回望自己的過去。

好在現在的南田跟以前臟亂落後的模樣已經大不一樣。

這裡的人們開始發展起農副產品和旅遊業,基礎文化的普及帶動了居民整體素養的提升。

寬敞的大路上也再見不到衣不附體,被毒品摧毀了家庭的可憐孩子。

陽光照在這邊高低起伏的土地上,全是一副欣欣向榮,充滿期待和渴望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