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許言說。
他想生氣,但是不行。
許言隻有十九歲。
在他這十九年的生命裡,關於親情和友情的部分很多,愛情的部分很少,而且還是混亂沒有回應的暗戀。
在遇到索彧之前,許言對於愛情的想法很簡單,感情無非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但是他沒想到,在感情關係裡產生的問題這麼難。
少年人對於感情總是莽撞而衝動的,在荷爾蒙的刺激下,在溫柔體貼的相處中,在他感情釋放被回應中,他喜歡上索彧,並且在索彧問他要不要在一起時,他遵循他的本心答應了和索彧在一起。
在答應索彧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許言的心跳就沒有平穩下來過。他第一次談戀愛,對於有回應的愛情嘗試,讓他無措而興奮,他像是掉入了一場繁華盛宴之中,美好淹沒了一切,讓他沒心思去思考其他。
在仁川和小樽的那段時間,許言是與整個世界脫節的,他就隻有索彧,單一又純粹,他接受著索彧的愛意,也回應著索彧的愛意,像是整個世界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的愛情。
直到他結束了和索彧在小樽的旅行,回到國內。
在回到國內的那幾天,許言也並沒有想很多。他和林峋在一起,打遊戲,打籃球,兩個人吵吵鬨鬨,像是又回到了以前的那段日子。
在高中他察覺到喜歡上林峋的時候,他和林峋的感情就像是被沾上了一層灰塵,變得肮臟不純粹。他躲藏在這灰塵之下,和林峋小心翼翼的交往。彆說喜歡的快樂,他甚至連和林峋在一起的友情的快樂都沒有了。
但是那幾天,他和林峋之間的灰塵是沒有的。他清晰的看到他厘清了他對林峋的感情,他們之間重新變得乾淨,沒有灰塵和瑕疵,他們就是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是親人,他們可以毫無顧忌的在一起玩鬨,跟以前一樣。
重拾過去的快樂,這也是一段很開心的時光。
但是這段時光很短暫,索彧也從仁川回來了。
在索彧從仁川回來時,許言也並沒有太多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因為幾天不見,他對索彧的思念堆積,像是壘搭的積木,雖然已經壘搭到一定的高度,但是他還不能把積木拆散。
就在和索彧在林家的見麵,不動聲色的交談中,許言的思念也一點點繼續往上拔高,拔高到了一種岌岌可危的地步。
他在這種時候,才察覺到一絲被抽空的沒有實地的感覺。
但是也還好,思念的積木足以淹沒這種岌岌可危的感覺。
直到他和索彧在海邊彆墅做、愛,傾訴完思念,直到他和索彧的關係差點暴露在林峋的麵前,那種自己做錯事的恐慌感一下席卷了他的全身,讓他不受控製的從索彧懷裡跳出來,躲避了他和索彧的關係。
許言在那個瞬間是懵住的。那個動作是下意識的反應,做出來時,他在無措慌亂的浪花中,被對索彧的巨浪一下打在了沙灘上。
他難受得無以複加,而索彧卻在安慰他。
索彧是個強大而又有安全感的愛人,他給予了他所有的包容,甚至無所謂於他不在林峋麵前承認他們兩人的關係。而後來,在他送了索彧姻緣牌,表明了他對索彧的感情後,索彧也給了他他的立場。
他說他喜歡他這件事情,可以讓他接受任何這件事情帶來的其他後果。
許言就釋然了。
然而他和索彧之間好像不止這一個問題。
或者說,他隻想到了自己的問題,沒想過索彧的問題。
在林峋告知他,他要有舅媽的時候,許言愣住了。他自然不會認為林峋口中說的“舅媽”是他,而後來林峋和他說的話,像是一把刀,一層一層割開了他的繭,將他從夢中拉了出來。
他一直認為感情是很簡單的,而它也確實是,但是感情產生的問題很難。
他和索彧可以談戀愛,他們能給予對方感情上的回應,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索彧是要結婚的,他是要有孩子的。結婚他暫且可以,但是孩子他沒辦法。
在想到孩子的時候,許言甚至想,他和索彧至於到了那一步嗎?就是說,兩人現在隻是談個戀愛而已,至於到了要白頭偕□□度一生的地步麼?
而在想完之後,許言就給了自己肯定的答案,至於。
不管他們以後的感情如何,以後是在一起還是分手,但是就現在他對索彧的感情來說,他就是要跟索彧一直在一起,他離不開索彧。
但是怎麼和索彧白頭偕老啊?索彧想嗎?索彧要結婚生子嗎?
許言想生氣啊,想質問索彧今天為什麼去唐家吃飯,但是他不行。因為他自己都沒整理好他這邊的爛攤子,甚至不敢在林峋麵前承認索彧和他的關係。
他有什麼資格生氣啊。
許言彆扭了一整天。這種要生氣卻又因為自己無法給予索彧肯定而對索彧的愧疚糾纏,他就這樣鬱結又彆扭了一天。
這兩件事情應該是要抵消的。就索彧能接受他不承認他的關係,那他去唐家吃頓飯他也該理解和釋然,這兩件事情應該是要抵消的。
但是他又做不到。
在索彧從外麵進來的時候,許言這種糾結彆扭一下到達了頂峰。那一瞬間,生氣是占上風的,他就沒有去理他。
索彧進來,坐在了他的身後,像是順毛一樣,先給順了順,然後抱住他,把他心裡的血泡給他挑開了。
現在血泡挑開,裡麵的血水也出來了,伴隨著一種血水流失的無力感。
許言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隻能在索彧問他“想生氣”時,回了一個跟這個問題不太配套的答案。回答完後,他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許言像是在說完這兩個字後,就被抽空了。他的體力和他眼中的光芒,都在說完之後,變得空空如也,他的眼睛甚至都暗淡了下來。
索彧抱著他,他的身體後靠在了沙發靠背上,抱著許言將他麵對著他。
“看著我。”索彧道。
他說完後,許言抬眸看了他一眼,但是他像是沒什麼力氣,看了一眼眼睫就垂了下去。在他眼睫垂下去的時候,索彧道。
“我隻是出於禮貌,和我爸媽去唐家吃了一頓飯,這並不會產生什麼後果。”
“我不會跟任何人結婚。”索彧道。
許言垂下的眼睫重新抬了起來。
在許言眼睫抬起,眸光重新看向他時,索彧低眸對上了他的視線。他後靠在沙發上,雙手落在許言的腰間,儘管他的眼睛依然深不見底,但是他的眸光和他的語氣一樣篤定而又深沉。
“當然如果你願意,我會跟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