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1 / 2)

兩個人就在那裡,一個坐著,一個躺著,病房裡麵安安靜靜的,隻有風卷起來枯葉的聲音,雪下得那麼厚,那麼深。

張建國拉著梅如的手,梅如的身上,帶著一股子洗不去的味道。

“西愛長大了吧,給我寫信,字兒醜的很,隻有吃肉那幾個字兒,寫的最為板正。”

他說,就看著梅如在那裡坐著繼續笑,等著他說完了,梅如才接話,“是啊,西愛長大了,她奶奶說,總是挨打,不聽話。”

張建國又說,“等著我任務結束了,我帶著她去北海公園看紫藤花兒去,她有一次給我寄信,裡麵帶了一串兒紫藤花。”

梅如就繼續微笑,她努力的在聽,努力的看著他的嘴型,可是聽不清楚,所以她隻能微笑,時不時的應和一聲。

大體上知道他說什麼。

她的耳朵,受到影響了。

直到張建國睡了,她才起來,上車就走了。

她們有固定要求的,什麼時候休息,什麼程序外出,接觸什麼樣子的人。

走到門口,拉開門,頓住。

再往後回頭看一眼,最終沒有忍住,匆匆扭過頭回來,從口袋裡麵拿出來一個小橘子,慢慢的掏出筆來,在上麵快速的勾勒。

筆尖遊走於心頭,恍然一曲心頭曲,她不會畫畫,但是會畫圖,一副風和日暖。

風和日暖,令人願意永遠活下去。

她畫,他就懂。

最後輕輕的放在桌子上,笑了笑,轉身走了。

不須耳鬢常廝伴,一笑低頭意已傾。

張建國睡得不安,環視一圈果真沒看到人,隻看到那一個對著自己的橘子,拿起來看了看,突然笑的牙白。

風和日暖,令人願意永遠活下去。

醒來覺得甚是愛你,他心中滑過這一句,那個橘子,輕輕的包起來,放在包裡麵。

世界上一些愛情,不是耳鬢廝磨,日日糾纏。

有時候僅僅是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各自忙著的時候想不到彼此,但是一旦閒下來的時候,腦袋裡麵就全是這個人。

我們彼此相愛至甚,彆無二意,便是最好的人生。

已用儘一生去實現自己。

已用儘一生去儘量愛。

梅如在羅布泊深處,張建國繼續南下。

他兜裡的橘子都軟了,還舍不得扔,等有天再拿出來看的時候,有點壞的意思了。

自己趕緊著急忙慌的,吃飯的時候就問,“橘子怎麼可以不爛呢?”

徒弟不緊不慢的咽下去飯,“吃了。”

眨眨眼,“吃了就不會壞了。”

就張師傅那橘子,他是每次都在包裡看著,一開始以為是他舍不得吃呢,這會兒都爛了,再不吃真的就白瞎了。

張建國眼睜睜看著他拿去,剛用手剝開,他就伸手從徒弟手裡拿回來了,悶出來一句,“我來吧。”

他自己緩緩的,把皮兒打開了,很小心地避開上麵模糊的畫兒,徒弟這才看到上麵有畫兒呢,讚一句文化人,好情趣。

接過來瓤,又去借了冰糖來,熬了一鍋湯,大家夥兒一人分一口喝了。

甜不甜啊?

張建國拿著水壺咂摸一口,是真甜啊,他喝著就有橘子水的味道。

皮晾在窗台上了,他尋思著曬乾了就不壞了。

結果南地多雨,等下山回來便泡了水了。

他自己看了半宿,燒菜的師傅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好了沒有,等著下鍋煮湯呢,今兒就缺這一味料子了。”

北地裡來的人不習慣南邊的天氣,多有胸腹脹滿咳嗽痰多的,廚師便絞儘腦汁了做菜吃,今兒便要做橘皮粥,吃了能芳香可口開胃,起到飲食治療的作用。

於是一個橘子,成了一個偉大的橘子,大家吃了都說從來沒見過橘皮入菜的,可算是一景。

他寫信給家裡說這個事情,等著信件晃晃悠悠到的時候,已經是陽春景明,春暖花開了,西愛自己端著一碗白糖山楂水,拿著調羹一勺一勺的喝。

聽著張德順讀信,撇嘴,她實在是想象不出來的過得什麼樣子的日子。

家裡就是再難過,也沒缺她一口吃的,應季的水果,該買的都給她買,買了就緊著她一個人吃,給張平看見了她這臉色,虎著臉訓話,“西愛——”

她就低著頭繼續喝,嘟囔一句,“要我說,那南邊的野菜,還有樹皮草皮什麼的,也應該嘗一嘗,世間萬物皆可吃。”

說話這個刻薄勁兒啊,你說宋慧萍一眼一眼的看著那雞毛撣子,馬上就忍不住了,王紅葉趕緊岔開,不然又是一頓好打,“要我說,下午去西郊挖薺菜去,這個時候薺菜剛有了,回來包餃子做包子,多的可以做菜煎餅去,二弟那邊不知道能不能郵寄,做了菜煎餅去,幾個月不壞的。”

西愛聽了又撇嘴,“南邊多雨,路上就長綠毛兒了,還幾個月,你們想的倒是蠻漂亮。”

她最近學會了一個詞兒,叫漂亮。

便無時無刻不用上了。

喜歡一個詞,就掛在嘴邊。

這很張西愛。

宋慧萍豁然起身,西愛眼皮子一跳,馬上放下碗,麻溜的站在桌子下麵,低眉順眼的,“我吃好了,伸伸喊我玩兒呢。”

一陣煙就跑了。

宋慧萍氣的心口疼,忍不住念叨,“你工資原本今天發了,還要給她去買肉吃,瞧瞧她那揍性,倒不如給你買皮鞋穿了呢。”

張德順苦笑,“您這不是拿著我打岔兒嗎?我這腿,您給我穿皮鞋,您這是糊弄鬼還是糊弄我呢。”

他腿沒了一個,要穿鞋子就隻一隻,還是舒服的來,皮鞋磨腳,是打死也不穿的。

“您要是真的有心啊,還是給我做那千層底的老布鞋,這個最舒服了,皮鞋那是沒法子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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