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1 / 2)

後麵宋慧萍跟上來,聽了一驚,趁著早上人少,再過會兒便有人起來忙活了,“家裡來說話兒吧,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了。”

王家大哥坐在堂屋裡麵,一隻手搭在桌麵兒上,先歎口氣,“再不能跟以前一樣了,這些年來,我們家裡便低著頭做人,生怕是哪裡做的不對了,積極改造,可是您不知道啊親家嬸兒——”

他的眼睛裡裡麵似乎是帶著無奈是傷,“這事兒沒完呢,昨兒晚上突然喊大家夥兒起來開會,說是要進行勞動改造,寫的彙報材料從每周交到每天都一次,我也是沒轍兒了。”

現如今進行改造,第一批次社會主義改造的小資本家們已經受到影響了,能走的都走了,這兩年陸陸續續的開始出逃,南下坐船走的,去台灣那邊的,去國外旅居的都有,都覺得形勢不太好。

一個家族一個家族的往外麵走。

可是那些從一開始一步步街上挑著擔走出來,好容易世代累積起來一個鋪子的小商戶們,像是王家這樣的綢緞鋪子,固然是賺錢,固然是商人不屬於無產階級,可是這事兒最後就得是一刀切,這是政策原因。

張德順自己低著頭,倒了一杯茶遞過去,“事兒不要急,你們王家的鋪子現如今不是改成了製衣廠,現如今紅紅紅火火的,再沒有過河拆橋的道理。”

王家大哥嫂子都再製衣廠裡麵工作呢,都是工人,“你們也是工人階級的一份子,也是為咱們祖國建設添磚加瓦的,除非是思想問題,再不能為著以前的身份去做什麼的。”

他是有信仰的人,對於一些事兒,他就相信國家,相信決策,雖然不是軍人,但是跟張平一樣,帶著一些軍人的服從的天性。

王紅葉哭著送了王家大哥走了,結果沒兩天,王家老爺子跟老太太就下鄉去改造了,到郊區那邊的菜園子裡,瞧著年紀大了,不曾直接下放到農場裡去。

王老太太自己拎著包袱,跟王老爺子,誰也沒要來送,就是王家大哥也不要他送,“你跟你家裡的在城裡麵,也是夾著尾巴做人,咱們不在這些虛禮上,送不送的都一樣,等著年頭好了再見也一樣,彆給人看見了說閒話,我跟你媽成分不好,你們就是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及孩子,回頭跟你妹子說,好生的過日子。”

王家大嫂子愣是沒敢去送,給人看到了,又要有話兒說了。

隻咬著牙,自己收拾了一籃子的黃金梨,給王紅葉帶去,嫂子娘家成分也不行,她家裡開的是醬菜園子,也是早晚難安定。

王紅葉病再床上,她殷切的伺候,又洗了梨子來吃。

“爸媽走的時候,說是要你好生過日子,小妹,現如今咱們家裡的日子,就你的好過了,你嫁在張家,也能護著你。”

嫂子就早就想到了,時代不一樣了,人也就不一樣了,王紅葉那時候結婚,按著老法子,也是找個小富即安的家庭,日子好過的很,門當戶對。

可是誰能想到,現如今的人是看成分的,開鋪子的老板竟然比不上鋪子裡學徒地位高了,張家的成分好啊,一家子妥妥當當的,張平也不是臭當兵的了,轉業回來了也是乾部領導,熬出頭了。

王紅葉咬了一口,嘴裡麵是鮮嫩的水兒,心裡滿是苦唧唧的澀,咽不下去,隻在最裡麵含著。

她心裡,事兒太多了,都壓在那裡。

西愛不在了,她的心就跟空了一樣的。

娘家的事兒,西愛的事兒,等著嫂子走了,竟然當晚就起高燒了,人兩三天就不大好了,在醫院裡麵瞧著人氣色跟紙片兒一樣的。

張平看了看,自己去給梅如寫信去了。

隻能寫信。

他知道王紅葉的心事兒,就跟她說了,“你爸媽那邊要去看就看,不礙事兒,西愛你要去看,等你好了我跟你一起去看,行不行。”

王紅葉鼻子一酸,隻一個勁兒的點頭。

張平這人,很多缺點,但是就一個。

他是個男人。

他有擔當。

生不出孩子來,他也不要坑聲,我娶老婆又不是隻為了生孩子的,除了孩子以外哪哪兒都好,他不能為找個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