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遙換好衣服轉身,看到郝春和麵色古怪的臉。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眼下都快皺成橘子皮了。
“怎麼了?”她走近幾步看郝春和手上拿著的果子,真心實意地發問:“裡麵有刺啊?”
趙玄序自後麵踱步走過來。他的身後的侍女趁著這個空隙動作快速收拾桌上布料,然後斂聲屏氣帶著院子外安靜而來的管事和箱子,安靜離開了。
郝春和渾身都有些發僵,在趙玄序的目光下隻能搖頭:“沒事,沒事。”
“主子。”正好高少山跨劍從外匆匆而來,解了他此刻的尷尬。
聞遙朝高少山看過去,見他遞給趙玄序一方精巧的帖子。
趙玄序單手接過打開來隨意掃一眼:“賀神節?”
“是。”高少山:“禮部的人回稟,說陛下特地交代過,您這次必須得去。”
相傳天水朝開國太祖起於草莽,亂世之中參軍討伐前朝末帝,威望漸高。一日秋夜行軍,山穀之間天降鸞鳥,翠羽浮光,萬人麵前口吐人言指令太祖為王結束亂世。太祖秉承天意,一路攻無不克,最終在汴河之上建立天水朝。後世天水曆代帝王每逢鸞鳥降臨之日便會祭天拜祖,戌時則率皇子嬪妃登城焚穀,受萬民朝拜。
這個受命於天的傳說幾乎每個天水朝子民都耳熟能詳,聞遙自然也有所聽聞。信她倒是不太信的,畢竟每個開國皇帝都會為自己編上一套天上有人的背景,這是基本流程。
她抱劍看著趙玄序:“這麼重要的場合,你以前不去啊。”
“看人做戲,無趣乏味,便不去了。”趙玄序瞧她:“阿遙願去?”聽著口吻,大有任憑聞遙做主的意思。
你皇帝爹都指名道姓要你去了,還能不去不成?
聞遙對封建皇權下天家父子的親情牢靠程度秉承懷疑態度,覺得沒必要為一場宴會惹惱皇帝。她聳肩,說道:“去就去唄,我挺喜歡湊熱鬨。”
趙玄序點頭,抬手把帖子扔回高少山懷裡,淡淡道:“那便去吧。”
決定了兩日後要去賀神節,聞遙吃過兗王府照常高水平的晚膳後心滿意足,自己一個人溜溜達達在花園散步。
趙玄序畢竟有職在身,每天晚上都要在書房待到挺晚。在聞遙拒絕他加寬書房橫梁並安置軟墊的提議且拒絕坐在他旁邊後,趙玄序便不讓聞遙這段時間待在書房貼身護衛,轉而放她一個人在外麵無所事事。
所以這段時間,聞遙身邊很難得沒有趙玄序。
她眯著眼哼歌走在花園石子路上,走到拐角順手折下一小根樹杈子,手指一彈飛出去。半晌從後邊草叢裡走出來一個齜牙咧嘴的郝春和,捂著屁股狼狽地走過來,抱怨道:“你發現了就喊一聲,你喊一聲我不就出來了?非得來這麼一下,下手真狠。”
聞遙故作驚訝:“誒呀,怎麼是春燕子啊。鬼鬼祟祟跟了我這麼久也不吭聲,我還以為是從哪裡溜進來的野燕子呢。”
郝春和冷哼,眼睛迅速朝周圍掃視,確定沒有暗衛跟在附近後湊近聞遙,壓低聲音問道:“你老實跟我說你是怎麼想的,給我交個底,我心裡才踏實。”
“想什麼?”
郝春和揮手:“彆裝傻!你不會真要留這兒三年吧?彆犯這個糊塗!看看昨天晚上那些刺客,再看看兗王——又是三司又是十二衛,這是從多少豺狼虎豹的牙縫裡扯下來的肉?我看他不像是甘心當藩王的,他像是要造反的!像兗王這般的異族之子,弑父殺兄登臨大寶的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以後隻多不少,我勸你還是儘早抽身!”
他語氣有些衝,顯然是真的焦急了。
“昨天晚上怎麼了,不就是幾個刺客嘛。”聞遙笑笑,拍拍小老頭的肩膀安慰道:“行了,知道你是擔心我。”
她不是傻子,從旁人的態度以及趙玄序兩次殺人的手法中早就看出來趙玄序或許不是無害之人,隻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罷了。
畢竟身處皇權爭奪的漩渦又手握重權,趙玄序即便無緣皇位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他隻要沒明確表示要去爭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凶狠或是良善,聞遙姑且都可以看作是保命手段。
聞遙壓低聲音,真情實意地說道:“我其實不管他造不造反......他身體不好,我儘量把焚心隱患給他解決了嘛。三年內他也到去封地的年紀,我保他平安到南詔。他若是不走想爭些什麼,那就不關我的事。當年救命恩情一筆勾銷,天大地大,我輕鬆自在繼續逍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