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一百二十四：神在看的星期日（四）
“這簡直太……”
胖子喃喃了半晌,找不到合適的詞去形容眼前的場景：即使已經死亡,無影的屍體依舊向單子魏虔誠地伸著手,他譜寫了一場波瀾壯闊的朝聖，也完成了一場死而後已的獻祭。
那種獻出一切的感染力太強了,胖子一時間甚至有點膽顫，他怔怔注視主導這一切的白發青年,不是因為單子魏背後的神，而是對單子魏本人產生了一絲敬畏。
因為他打心底知道,如果是他站在單子魏的位置,他是絕對想不到和心靈崩壞的無影——或者說利用無影的心靈崩壞，達成這樣堪稱完美的配合。
在他們的心目中,“角色扮演”的心靈崩壞是一場沾不得的死亡演出,這個階段的人都是毫無理智的瘋子。麵對心靈崩壞的人，大家一向都是冷處理：和瘋子交流很容易惹上對方玉石俱焚,打又沒用，隻能靜靜躲避對方的死亡表演了。
單子魏卻打破了這個常規，他一瞬間抓住了本輪棋盤的主線和心靈崩壞的表現方向，再對自身的條件加以利用,最終實現了一場空前瘋狂的合作。
“怎麼了？”注意到胖子奇怪的目光,單子魏不由問道。
“我真幸運。”胖子咧嘴一笑：“我的隊友太給力了。”
“是啊，無影太給力了。”單子魏讚歎道,他將“擬牌·守護之魂”鄭重地放進玩具盒，“多虧他，我們完全摸清了對方的一張底牌。”
不是得知或了解,而是完全摸清，這其中的差異可就大了。“角色扮演”的情報收集是眾所周知的難，因為這遊戲不提供設定牌展示功能，也不允許任何形式的錄像和拍照。要想了解某個人的遊戲信息，除非那個人主動公布，其他人隻能和他一起遊戲、或找到那些與他一同遊戲過的人，旁敲側擊地推測他持有的設定牌和效果。像這樣釜底抽薪地解讀對手設定牌的所有效果，簡直是千載難逢的機遇。
胖子和瘋貓深有同感地點點頭，瘋貓開心道：“下線後喵要給無影加雞腿兒~”
“無影確實乾得漂亮。”趙慶用煙點了點舞台，“不過我們也要做好準備，他們同樣可以用這種方法得知無影的設定牌。”
正如趙慶所述，得知驚喜是怎麼回事後，春秋在接下來的神經衰弱裡著重去翻黑桃撲克，也拿到了三張和無影有關的擬牌。加上小鬼牌的複製，無影起碼有四張設定牌完全暴露給對方。不得不承認，這輪對決確實是一場從頭到尾的碾壓。
“恭喜天堂隊獲得第二輪癲瘋對決的勝利！”福音用高昂的聲音將獲勝的春秋送下台，他興奮地扇著翅膀煽動氛圍：“目前天堂隊和地獄隊以1:1的戰績暫時打平，真是緊張激烈的角逐呀，我越來越想知道究竟是哪一隊贏得最終大獎了。接下來是——”
正當兩隊玩家以為要進入第三輪對決的時候，主持人突然話頭一轉，冒出一個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詞：“廣告時間。”
所有玩家都噎了一瞬，這熟悉的掐斷高.潮的憋屈感，真不愧是廣告啊……
等等，這不是神在看的星期日嗎？居然還有人敢在節目中插播廣告、對神推銷商品？？
更讓他們驚異的是，福音突然將話頭拋給他們：“不知道有沒有選手願意出演這次廣告呢？”
“這是第三場對決的內容？”胖子試探地問。
“當然不是，廣告就是廣告，沒有輸贏，不計分數。”福音點了點春秋和瘋貓，“除了已上過場的選手，其他人都可以出演喔~”
選手們對視一眼，李楓率先直接問出來：“出演廣告有什麼好處？”
“好處？好處就是流量高呀~”
聽起來是專門漲人氣值的環節。單子魏想到了一點：“假如我出演了廣告，後麵的對決我還能上場嗎？”
福音彎起淡色的唇，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不能。”
眾人霎時間一片嘩然，趙慶皺眉道：“如果一隊有人參與一隊無人參與，後麵的對決一方將會出現空缺，這怎麼算？”
“很簡單，無人上場的隊伍那輪對決就算棄權哩。”福音笑吟吟地說：“作為選手，你們隻有一次踏上這個舞台的機會。”
天涯失聲道：“那誰會出演廣告啊——”
“不想出演就不出演。”福音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最後10秒，有沒有選手報名這次廣告？”
天堂隊和地獄隊頓時一凜。廣告不計勝負還占用參賽人數，這環節看上去是個坑——廣告唯一的收益是人氣值，目前人氣值主要用於項目決定和電話求助，而這兩樣又是對決裡的流程，參與廣告就不能參加對決了，這和賺了大錢卻被禁入商店沒兩樣，再多的人氣值也成了擺設。
但是……
單子魏壓低聲音迅速道：“這環節很可能有隱藏要素，我覺得最好有一人出演廣告。”
“我來！”胖子毫不遲疑地響應，他現在將單子魏的判斷奉若神諭：“頭兒和扇子solo都比我強，更適合後麵的對決。”
趙慶沒有反對，眼下的局麵是他樂於見到的。
當主持人宣稱的10秒倒數到最後一刻時，地獄隊和天堂隊同時爆出一句宣言：“我報名！”
兩隊默契得如同一對心靈感應的兄弟，單子魏和春秋互看一眼，都明白對方想到一塊去了。
棋盤不會出現毫無意義的環節，廣告看起來越坑，說明人氣值的價值越不簡單，它不單隻作用在對決上，還可能作用在其他上。
單子魏目前能想到的人氣值額外價值，一是主持人當初說的人氣最高的選手將在節目末尾榮獲最受歡迎稱號，二是神的眷顧——雖然現在神青睞的是他，但粉絲爬牆是飯圈常態，剛剛的比賽中觀眾牆頭草得不要太厲害，更何況是這麼一個專門吸粉的環節。
天堂隊也很機敏，和地獄隊做出了同樣的判斷：在保證後續對決的基礎上，派一人參與廣告是最穩妥的。
更默契的是，兩隊派出來的都是不適合單挑的紅桃奶。
“有請皮皮球和逍遙歎選手上台——”
胖子和逍遙歎踏著福音的呼喚走上了舞台。單子魏觀察著一襲青衫的逍遙歎，那人眯著一雙狹長的眼睛，笑眯眯的模樣既讓人覺得他脾氣很好，又讓人想到不懷好意的狐狸。他是單子魏唯一沒有接觸過的江湖血盟成員，在曉夜工作室的資料中，逍遙歎的資料也是最少的。江湖血盟其他人都是能說得出名號的職業玩家，而逍遙歎卻像是從未混過遊戲圈的新人，完全沒有履曆。但他既然能夠加入李楓的戰隊，就不可能是純粹的新人，空白的背景與其說是毫無底蘊，不如說是神秘莫測。
待胖子和逍遙歎走近，福音分發他們人手一個麥克風，然後指向LED幕：“廣告時間一共5分鐘，大屏幕每15秒放送一則廣告，你們輪流參與，用歌聲對廣告畫麵進行引導和演繹。”
眾人聽得一怔，居然是唱歌配音？
天堂隊沒什麼特彆反應，地獄隊卻是有些沉重。
“喵喵喵。”瘋貓捂著雙眼，“要車禍現場了喵。”
“小胖不擅長唱歌？”單子魏意外道。
“我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邀請小胖去K歌喵。”瘋貓從指縫中瞅著單子魏，“扇子擅長唱歌麼？”
“應該……還可以吧。”單子魏不確定地說，他過去做遊戲up主的時候，也會應粉絲的要求唱上幾句，雖然得到很多稱讚，但是不是粉絲濾鏡也不好說。
“那下次一起去K歌喵~”
“有、有機會的話。”單子魏模棱兩可地慫道，一方麵是因為花癡病，另一方麵，作為一個兩百歲的老古董，他對這個時代的歌一無所知。
舞台上，逍遙歎第一次出聲了，他微笑地問福音：“可以互相動手麼？”
“不能傷害對手哦。”福音強調道：“現在不是對決。”
“太好了，我也不喜歡打打殺殺。”逍遙歎竟然向胖子友好地伸出手：“皮先生，雖然此刻我們是對手，但我希望能和你保持良好的關係。”
彆說地獄隊反應不能，天堂隊也猝不及防，李楓被膈應似的怒吼道：“逍遙！”
逍遙歎隻好放下手，對胖子無奈地笑笑。胖子也擠了擠眼睛，兩隊的氛圍前所未有的融洽。當福音詢問先後順序時，逍遙歎紳士地表示願意打頭陣——這相當於主動為胖子探路了，實在讓地獄隊沒法不對他產生好感。
一切準備就緒，福音拉近話筒，聲音卻輕柔如私語。
“最後的溫馨提示：想要提升廣告的效果，那就儘可能地引起‘那一位’的注意吧。”
他迷離的目光劃過全場，笑靨如花。
“使某人注意到某件事——這就是廣告啊。”
單子魏第一反應是這環節果然和神有關，不待他深思，就聽到福音重新抬高了聲音，宣布道：“下麵敬請欣賞逍遙歎和皮皮球選手為我們帶來的精彩廣告！”
啪。
這句話如同一個開關，按掉了觀眾所有的尖叫和口哨聲。首先是逍遙歎的回合，大屏幕頂端羅列著逍遙歎和皮皮球的人氣值，其餘部分則呈現了影子戲般的畫麵：一個騎著掃把的人在空中望著下方的城堡，城堡前麵站著一對戴著王冠的人。
城堡、王子、公主、巫婆這幾個要素一出，單子魏馬上就聯想到童話，看來廣告畫麵的提示還是很明顯的，難點就在於立馬找到和童話有關的歌曲並唱出來，同時還要兼顧廣告的效果——也不知究竟是怎樣的廣告，才能引起“那一位”的注意。
逍遙歎考慮了幾秒，他舉起話筒，歌聲沿著麥克風傳達到每一個人的耳邊。
“~仙子戰勝女巫，王子愛上公主，我相信這隻是童話~”
逍遙歎剛發出一個音，廣告就自動配上了伴奏，屏幕上的畫麵也隨著逍遙歎唱的內容有了變化：騎掃把的人從空中摔下來，碎成屍塊；戴王冠的人剛要附身親吻另一位，一道裂縫就伴隨“隻是童話”撕裂了整個畫麵。
第一輪廣告結束，逍遙歎的人氣從0跳到了6。
地獄隊倒吸一口氣，因為逍遙歎唱的實在太好了，吐字發聲都像經過專業訓練似的。瘋貓再次捂住了眼，似乎不忍心看下去了。
第二個廣告畫麵是一個人站在一隻龐然巨獸前，頗有種螳臂當車的悲壯。地獄隊慘淡地望著自家的靈魂歌手，心情和畫麵產生了共鳴。
不管隊友怎麼擔憂，胖子本人卻是一副舍我其誰的麥霸架勢，他端起麥克風，氣勢十足地開唱。
“~我要吃掉你的細胞你的組織你的器官，你會融化我的骨髓我的血水我的愛.液，永遠在一起~”
屏幕上的巨獸一口吞掉了小人，然後漸漸融化，再也不分彼此。明明是極其血腥的畫麵，卻有種殘酷的溫柔。
單子魏愣住了。根據瘋貓他們的反應，他本來做好聽到死亡旋律的準備，卻沒想到胖子居然唱出這樣一首歌。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手上的雞皮疙瘩，不是因為難聽，也不是因為好聽，而是根本無法形容的一種震撼感覺。那已經全然超出唱的範疇，而更接近於“念歌”——不是過去那種說唱，是真的用“念”的感覺，唱出一首歌。按理說這樣的念歌毫無優美可言，但搭配旋律後卻意外的悅耳。
單子魏對原曲產生了興趣，這首歌念起來都那麼動聽了，如果正常唱出來會是何等的驚豔？
“喵嗷！是《怪物狂想曲》！”瘋貓抖了抖貓耳，放下手興奮道：“小胖真機智，唱了禁曲，這樣就不會跑調了喵！”
單子魏下意識地反問：“禁曲？”
“喵，扇子不知道？網上一直很有名喵。”瘋貓剛想為單子魏介紹，卻被場上拉走了注意力：“小胖漲了10人氣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