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陸四:(2 / 2)

侍衛們行動力超強,等了隻兩三分鐘就把沙發搬來了,一起拿來的還有熱茶和茶點,以及新鮮切好的果盤。

將這些放下擺好,幾人相繼退出,門合上了。

馮念順了順套裙的裙擺,先落了座,坐下之後她才看了兒子一眼:“你也坐下。”

當娘的瞧著輕鬆悠閒,兒子就緊張得多,坐下去手腳都不敢亂放,全都規規矩矩的。

“我記得從前你不是這樣,現在這麼規矩本分了?還是說到你親娘跟前還要凹一凹梁國太子之尊?”

“……兒子許久不見您,有些不知所措。”

“喔?還在怪我八年前那選擇?”

“……沒有。”

“你言不由衷。”馮念端起茶杯,慢飲一口,放下才說,“你是我生的,你騙不了我,要真啥事沒有你能把書信都給我斷了?”

馮念一過來就完全占了上風,兩人之間是她主導,他問了賠光光還能學那鋸嘴葫蘆閉口不說?

他看看自己優雅美麗的母親,道:“最早的時候我根本不明白您的意思,隻當您真是出去散心了,很長時間之後我才知道您不是去散心而是舍下了父皇跟我,您帶姐姐走了,為什麼呢?所有人都說您在宮中地位崇高,沒人敢拂逆您的意思,為什麼要走?那段時間我很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我也就不想了,沒給您去信是想讓您用仙法回來找我,都好多年您從來沒回來過,不說大喇喇的,您私下都沒找過我,您根本就不惦記我,還要我時時寫信來問候,很是過分。”

馮念不怕他張嘴,隻怕他啥也不說。

現在起了頭後麵也就好辦了,她把聲甲天下開起來,說:“決定走的時候,我就拜托了你二哥照應,你是儲君身份,又是我兒子,我餘威尚在,就算離開了想來他們也不敢刻薄於你。

至於說我,既同你父皇翻了臉,斷不可能私下跑去梁國皇宮,我總在等你長大,長大了來看看你南邊的母親,你卻隻會惹我生氣,給我來的好幾封信裡麵都有受你父皇指點的痕跡。

還不如簡單報個平安,我很不高興看到那些長篇大論的東西。太後如何,大家如何,他們都怎樣惦記我,我既然離開了便不在乎。

過去的事,我放下了,人活著是要往前看的。”

賠光光有一點心虛,還是為自己解釋說:“你走就走了,我還在等你回來。”

聽見這話,馮念露了個笑臉:“皇宮從不是我的家,回來二字從何談起?”

“我記得你那時候同父皇感情很好的,宮裡人也說,父皇對你是最好,為你連其他娘娘的牌子也不翻了,你是皇後,你們感情那樣好,皇宮不是你的家?”

馮念又一次的笑了,她注視著自己滿心疑惑想要求得解釋的兒子,將當年的事告訴了他。

“我同你父皇之間,關係非常複雜。

我進宮是為了博出路,他寵我是因為有價值,我們之間從來就不是純粹的夫妻。那一年你父皇提出他想要個優秀的繼承人,然後我們有了你。你出生的時候,政哥遊曆到這兒,看百姓疾苦,便想解救他們,他帶著這裡的人推翻了清萊國統治,立起大秦。

你舅舅是不可能在這裡結婚生子的,國家建起來了,他沒有繼承人,那時候他告訴我,想讓你姐姐繼承他的皇位。

我們開始培養你姐姐,當時你才一歲多。

這秦國的江山要交到你姐姐手裡,我難道還能眼睜睜看你舅舅一個人辛苦,自己帶著女兒坐享其成?

我不能啊。

我開始幫你舅舅,為他提些建議,推舉人才,秦國這邊高速發展。

這些事你父皇是知道的,我當時有意帶他來這邊看過,目的是想讓他看到秦國發展勢頭好,回去下決心改革效仿這邊,我那麼做甚至不是因為我對梁國有多少感情,一方麵是身為皇後的良心,更重要是為了你。

那時候秦國的勢頭已經很好,六六將來不需要愁,我恐怕等到你倆都登基時,兩國差距太大,力勸你父皇改革製度學習技術。

你過來也看到了,這邊很多地方都在開工,搞各種建設,每座城市都有工廠。發展工業的同時又不能把農業拉下,這就麵臨著勞動力不夠的局麵。要怎麼解決?最好是給予女性地位,讓她們和男人同工同酬,放著占人口一半的女性不用是不可能兩頭兼顧的。

我催促你父皇下決心,催了他好幾回,你父皇想法比較保守,恐怕引起下麵人強烈不滿,一直不同意這事。

這不是我們之間唯一的問題,但卻是我們之間的導.火.索。

那兩三年我和他都是在分歧中過來的,隻不過不愉快是在台麵下,旁人都不知道罷了。我經常不開心,我又不是會一直委屈自己的女人,當下活得不好就換個活法,人一生有千條路走,也不是當了皇後就到頭,這就是為什麼我同你父皇會分開。

你父皇他,有需要時很放得下身段很會哄我高興,輪到我找他時他能想出一百種大道理告訴我這事不成。

可能彆人覺得皇帝拒絕皇後根本不算什麼事,但我不喜歡這樣。

我在秦國這邊從來是說一不二的。

但凡我提出來的建議,你舅舅會同我探討,改進改良,但從不懷疑。你舅舅給了我認同,你父皇沒有。

現在秦國才是我的家,也是我一手建設起來的國家,所以何談回去?”

馮念第一次把當初的事攤開來講,她甚至回想起最早聽說嬴政要把皇位給六六繼承的時候,當時是大圓滿的想法,覺得能兩頭當太後呢。

一步步發展成這樣老實說也出乎她的意料,不過不後悔就是了。

對馮念來說隻是翻出一段記憶,講出一段塵封的往事,賠光光三觀都要傾覆了。這個故事馮念是開起聲甲天下來講的,她講的時候腦子裡自然而然想起當初,使得賠光光也好像看到他們當初是怎麼發生分歧怎麼爭執又是怎麼談崩掉。

以前沒人和他說這麼多,她隻知道母後忽然不高興,就帶著姐姐走了,扔下他八年。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當初會起爭執是為他。

母後想讓他也繼承到這麼美麗富足的國家才去挑戰了大梁的製度,挑戰失敗,才會狠心舍棄皇後之位離開。

賠光光心都好像泡在檸檬水裡,那滋味說不出來,就是鼻酸,心裡堵得難受。

他兩個手都握成拳頭抵在大腿上了,眼紅紅的好像倔強小獸一般朝母親看來,半晌才說:“我不知道,從來沒人告訴我這些。”

馮念那一身母愛都要滿出來了,她徐徐的說:“我能想到,所以也並不怪你,隻是有點難受。天下沒有哪個母親會想要同兒子分開,也沒有那個母親會高興看兒子誤會自己。那時候你太小,我沒法同你解釋,後來你長大了一些,會想事了,我又沒機會同你說,今日總算能把心結解開,我很高興。”

賠光光生來就是太子,收的儲君教育,從不向人展示狼狽的一麵。

現在他很狼狽。

母子兩個談話談了半天,這時候六六都上完早課追過來了,她穿著西瓜紅色的裙子過來,到門口先叩了兩下,估摸裡麵有準備了她擰開房門。

進去就看到故意轉過身去背對自己的賠光光。

那應該是賠光光吧。

六六反手把門帶上,不客氣走到八年不見的弟弟身邊去拍了下他肩膀:“你姐姐過來也不知道主動招呼,真不像話!”

拍完肩她仔細一看。

我滴媽這人在哭啊。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