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爭(1 / 2)

收割早稻和搶種晚稻是緊挨在一塊的,所以足足忙了近一個月,才堪堪忙完。

風知意也每天午飯加半下午的水果點心,變著花樣地送了大半個月,羨煞了夢莊大隊一眾人等。

雖然說吧,糙男人乾活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吃苦受累不算啥。但再硬的漢也有顆柔軟的心,他們也會覺得苦、覺得累,誰不喜歡被人疼愛被人寵?

之前大家都過得粗糙,被當牛般使喚也不覺得啥,可看了大半月風知意對孟西洲那麼細心周到地嗬護、那麼溫柔地噓寒問暖,會幫著擦汗扇風、會殷殷叮囑、會依依不舍地嬉笑嬌嗔,看得他們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也不是沒有疼男人的婆娘,但都粗糙平淡得不善表達、或不好意思外露,而且也不會做到這麼細致溫柔、麵麵俱到的份上。

要是自家婆娘那麼溫柔地疼愛自己,他們也渾身都是勁啊!

最最重要的是,陳知青還有那麼一張天仙似的臉,美得發光、笑起來百花齊放。特彆是,她滿心滿眼都是孟西洲的疼愛和溫柔,那才是讓人最最羨慕嫉妒恨的事。

所以孟西洲現在走在路上,都被人嫉妒眼紅。

“你看看,就是他!”

“他就是那個地主崽子?就是他娶了陳知青?”

“什麼娶啊?我看呐,他就是個入贅的。沒辦婚禮,也沒出個啥,住的還是陳知青自己起的屋子呢!”

“喲,那這麼說,陳知青可不就是個倒貼的?!”

“誰說不是呢,嫁了個這麼沒用的男人,還疼得像個寶一樣,跟沒見過男人似的,可真丟人!”

“對!疼男人算什麼本事?嫁個疼自己的男人才是本事。”

“那男人就不需要人疼了?我說你們女人怎麼就一心想著自己呢?”

“就是!要我說,娶媳婦就該娶陳知青那樣的。沒有陳知青那麼好看的也行,甚至醜點都沒關係,隻要往心窩裡疼自己的男人,那再苦再累,男人也渾身是勁兒!”

“可不就是。這夫妻之間啊,都是相互的。你不疼男人,就指望著男人疼你?你人長得不美、想的倒是挺美。”

“哈哈哈……”

“哎我說你個狗蛋兒,你什麼意思?我哪裡長得磕磣了嗎?!”

“跟陳知青對比起來,你不僅長得磕磣,想得也磕磣。”

“切!誰要跟她比?拿著家裡寄來的錢倒貼養男人?我可丟不起那個人!”

“這事兒說起來,這地主崽子還真是撞了大運!”

“你們說這陳知青到底看中地主崽子啥啊?要出路沒出路、要前途沒前途,連片遮風擋雨的瓦都沒有。”

“誰知道呢!”

“你們可就等著瞧吧,那陳知青家裡難道還能養他們倆一輩子不成?指定有他們落魄難堪的時候!”

“那兩人也不害臊,走在大路上還手拉著手……”

……

結束了搶種晚稻的大活兒,這天下工早,風知意送完下午點心,就等著孟西洲一起下工回家。

隻是在回家的路上,兩人十指相扣地手牽手,有說有笑地一起踩著夕陽往回走,倒不料遠遠走在他們後麵的人,看著他們那副幸福甜蜜得快滲出蜜兒樣,就忍不住羨慕眼紅地嚼舌根。

不過兩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沒聽到,或者聽到了也不在意,徑自說自己的。

“……我上午就用根毛線,綁了隻小蟲子,釣了大半桶的小龍蝦。”風知意眉飛色舞地跟孟西洲說起她上午一個人在家都乾了啥,“也不知它們是從哪跑來的,咱們後院裡那個渡水過來的水溝裡很多。”

孟西洲側首看著她,眉目溫柔地含笑,“大概是前年大水帶進荷塘裡的,然後從荷塘裡跑到咱們家了。”

“那你會做蒜香小龍蝦嗎?”風知意興致勃勃地問,“傍晚在院子裡納涼的時候,配上酒吃小龍蝦最巴適了!”

孟西洲聽她不知從哪學來的方言,失笑,“沒做過,我回去試試。但你不許喝酒,米酒果酒都不行,還有你去年用葡萄釀的酒也不行,我給你配好吃的蘸醬吃,再給你榨果蔬汁?”

風知意想想也行,“那我還想吃拌飯,就前天你做給我吃的那種,用那個糯米辣椒醬。”

孟西洲沉吟了一下,“可以,但你不能吃太辣,隻能放一點點……”

“不好了!有人溺水了!”突然有人從他們麵前飛快地跑過,打斷了他們的有商有量。

“有人溺水了?”風知意看那個人跑向不遠處的溪水邊,抬腳正要往那邊走,被孟西洲給拉住,“你彆去,小心磕著碰著了。”

因為這會,路上下工的人一驚之後,都紛紛往溪邊跑了。

那麼多人,萬一被碰撞一下那就不好了。再說,這夢莊大隊不管誰溺水了、是死是活,他都不關心。

風知意遲疑地看了看大家都往溪邊跑,“我去看看,需不需要急救什麼的。萬一是個孩子……”

村後的小溪看著不寬,可溪水挺深的。夏天裡,村裡的孩子就特彆喜歡在後溪裡玩水捉魚摸蝦,甚至洗澡都在溪水裡完成。

孟西洲聽到“孩子”二字眉眼一動,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眸色溫柔地沉吟了一下,“那我們慢點過去,彆跟大家爭著擠著跑。”

“嗯。”

兩人趕過去的時候,人群已經圍了三層了。

孟西洲小心翼翼地護著風知意擠進人群,看到被人圍著的,居然是隻穿了一條短褲的陸佳良窘迫地被一位嬸子拉著要他負責什麼的。

而一旁,有個小嫂子在忙慌地用濕衣服裹住一個上身隻穿了一件小衣服、在捂臉嚶嚶哭泣的大姑娘。

風知意一愣,這事看著咋那麼不對味呢?好像不是單純的溺水?

在一旁聽了一會旁人的議論、以及嬸子和陸佳良的爭執,風知意大概弄明白了。

村後這小溪,溪水清澈沁涼,平時洗衣洗菜都可以。到夏天的時候,大隊裡的男人下工時,都會順路在這裡麵洗個澡回去。

那十五歲以下的孩子,不管男女,熱了一天之後,更是喜歡在這溪水裡玩水遊泳順便洗個澡,省得回家洗澡費水費事。

還有很多不那麼講究的嬸子嫂子,也都趁沒人或人少的時候去洗。

久而舊之,就形成了不成文的規矩。每到夏天,男人去橋下的溪邊洗,女人就在洗衣洗菜的碼頭邊洗。

所以下了工之後,陸佳良本來是在橋下那邊洗澡的,但突然聽到這邊有人溺水呼救,因為這會太陽還沒下山,時間還早,這碼頭邊也還沒人洗澡,他就遊過來救人了。

但誰知夏□□服都穿得單薄,那大姑娘在水裡撲騰不小心把衣服給撲騰開了,被這流動的溪水給衝走了。

本來就穿著一件短褲洗澡的陸佳良把她給救起來,自然就免不得了“肌膚相親”,被衝過來的眾人看個正著,趕過來的大姑娘她娘,就說陸佳良壞了她閨女的清白,要他負責來著。

風知意聽得真是一言難儘,這真的是,救人救出了個麻煩。

不過,她對這種八卦熱鬨也沒興趣,見沒有人命之危,就趕緊遠離這是非了。

隻是,這臨近競選大學名額的當口,這最有競爭力的陸佳良被賴上這種事。那這大學名額,估計就岌岌可危了吧。

所以,風知意就有點懷疑,“我怎麼看著這事兒,這麼巧呢?是我心思太複雜了嗎?”

孟西洲笑,緊了緊握在手裡她的手,“不是。是這事兒,本身就巧合得不正常。”

風知意微怔,“真是被人安排的?”

“誰知道呢!”孟西洲不置可否,也不關心,“反正不關我們的事,咱不用管。”

風知意微微點頭,覺得陸佳良這事怕是不好脫身。

果然,不出風知意所料,兩天後,輪到她和孟西洲去曬穀場守夜看糧食的時候,就聽說陸佳良被迫娶那大姑娘的事。

知青點那矮破屋子夏天太熱,知青們都愛跑來曬穀場納涼,順便守夜賺工分。

風知意一過去,就被他們拉在一塊嘮嗑,“……陸佳良原本是不同意的,可那許荷香又是割腕又是上吊地尋死覓活,怕鬨出人命,他也就隻好……”

“許荷香?!”風知意一愣,在孟西洲的牽引下,坐在他剛係好在樹下的吊籃裡,“前邊村頭那個許家嗎?”

“對!”周曼曼羨慕地看了眼這個跟小船似的吊籃,鋪著柔軟的涼席,一看躺上去就很舒服,“就是那個借了你手表不還的那個許家。這個許荷香,是許老四家的二姑娘。他們家的姑娘都按照出生月份,取的花香名。”

“哦。”那就是許梨香的堂妹,風知意不由地有些唏噓,這陸佳良跟許家到底是有什麼解不開得孽緣啊,還是跟許家姑娘鳥上扯不清的關係了,“那他們這親事,就算這麼定下了?”

“可不就定下了,”李燕華歎氣,“聽說在八月中秋就擺酒呢!”

風知意:……這裡人的婚姻都這麼隨便的嗎?這跟盲婚啞嫁有何區彆?還是這種不太愉快的趕鴨子上架。兩人以後真的會幸福嗎?

“那陸佳良這會就住到許家去了嗎?”風知意看這會陸佳良並不在。

“對啊!”周曼曼嗤笑,“許家跟怕他跑了似的,把他拘在家裡乾活了。他昨個兒,就被逼得從知青點搬過去了。”

風知意聽得嘴角微抽,真的是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這時,在一旁點好驅蚊香粉的孟西洲提了個一閃一閃的“小燈籠”過來,“給,喜歡嗎?”

“呀!這是螢火蟲嗎?”風知意還沒反應過來,倒是一旁的周曼曼一臉驚喜,“好漂亮啊!”

風知意定睛一看,果然是用紗布裹了好多隻螢火蟲做成的小燈籠,有些訝異地接過,抬頭問孟西洲,“你從哪捉的?”

“那邊。”孟西洲指指荷塘那邊的草叢裡,“你答應我的,給你捉了螢火蟲,今晚就會乖乖睡覺。”

李燕華見此,趕緊拉著周曼曼跟風知意告辭一聲走了。

孟西洲就在吊籃跟前,把席子鋪開,“要喝水嗎?”

風知意搖搖頭,把玩著“小燈籠”,“我們把它們都放了吧,不然一會它們都會死的。”

“嗯,你放。”孟西洲一點都不可惜他費了老大勁抓起來的螢火蟲,還教她怎麼放,“把這個帶子輕輕扯一下就開了。”

風知意輕輕扯了一下,那“小燈籠”的口子打開,螢火蟲就陸陸續續地都飛了出來。

沒一會,他們四周就布遍了一閃一亮的螢火蟲,美麗而又夢幻。

“好漂亮啊!”不遠處的知青聚集地,周曼曼看得一臉羨慕,對李燕華說,“我總算明白陳素素為何會嫁給那個地主崽子了。他也太會折騰花樣、太會討人歡心了。”

一旁抱膝而坐的顧寒音都微微點頭,“看上去挺浪漫的。”

有男知青看得不服氣地嫌棄,“也就你們這些女同誌,喜歡這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這些好看能當飯吃不成?有功夫折騰這個,不如多賺兩個工分。”

這話說得也沒錯,所以沒人反駁。但女知青臉上的神情都不以為然,還是羨慕地看著風知意那邊。

孟西洲見螢火蟲快跑沒了,提醒風知意,“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該睡覺了。”

說著,鋪好枕頭扶著她躺下,給她蓋上薄毯。

風知意拍拍身邊還有一小半的位置,“你不上來嗎?”

“這在外麵呢,”那吊籃又不是很大,他一起睡的話,兩人勢必要摟在一塊。要他們倆在外麵這麼睡一夜,回頭那些嘴碎的又不知該怎麼說了。孟西洲不想他媳婦兒被人指指點點,“我在這席子上睡就好。”

這吊籃放得很低,離地才半米高的樣子,孟西洲盤腿坐在她跟前,拿了把扇子、給她輕輕搖著扇子,“睡吧,我給你扇著風。”

“哦。”風知意閉了閉眼,發現毫無睡意,就側了側身,無辜地睜著一雙清醒無比的雙眼,“我睡不著。”

孟西洲俯身,給她理了理鬢角的亂發,“那要聽睡前故事嗎?”

風知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陪我聊聊天吧。”

孟西洲如善從流,“聊什麼?”

風知意想了想,其實她還在感觸,“你說,那個陸佳良怎麼就這麼“屈服”了啊?”

她是一點都想不明白,“這事兒就算報公安處理,他救人也不可能有錯、也不會背上耍流氓罪的吧?”

孟西洲想了想,“還是舊俗觀念的問題吧。如果那女的真的因此耽擱了一生,或者尋了短見,陸知青雖然法理上沒錯,但終究還是背上“汙點”了。”

風知意聽得悶了悶,“這都是什麼事哦!救個人,還要搭上自己的一生。還有那個許家姑娘,到底咋想的啊?就那麼“肌膚相親”了一下,就沒清白了?就值得要死要活了?這年頭,不是有很多離婚再嫁的嗎?犯得著嗎?”

孟西洲一語道破個中緣由,“那個陸知青,看上去家裡條件應該還不錯。”

風知意微怔,“可、可跟一個沒有感情基礎、且心裡沒她的男人結婚,有意義嗎?強扭的瓜,會甜嗎?這可是一輩子的事,這麼草率,真的好嗎?”

孟西洲笑笑,“誰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呢,可能覺得生活條件好,就是甜的吧。她們不會想得那麼深、那麼遠,覺得嫁得好、有麵兒就行了。反正搭夥過日子嘛,跟誰還不是一樣過。”

這就是有思想和沒思想,有深度和沒深度的區彆了。

說到底,還是思想觀念的問題,所以風知意實在沒法認可,“日子是自己過的,婚姻也不是拿來裝麵兒的工具,有必要嗎?

不是自己過得舒心,才最重要嗎?漂亮的鞋,自己不一定合腳啊!再好看,穿得磨腳,那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孟西洲失笑,“如果她們能想得到這些的話,就會自尊自愛自立,不會配合做出這種事了。”

風知意微怔,“你覺得,這真的是人為刻意?”

看她乖乖聽他說的樣子,孟西洲心下柔軟地揉了揉她的頭,“你等著看吧。”

孟西洲一語中的,在陸佳良結婚擺酒後沒多久,大隊裡忙著收玉米的時候,江妙妙被人逮住跟鄭六鑽了玉米地。

前因後果風知意沒去探聽,隻是聽說,江妙妙被鄭家逼婚時,雷厲風行地跟一直對她示好的王有誌定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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