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團去了隔壁大隊,現在對水利最熟悉的莫過於宋秦。
瑤山生產隊社員們已經將專家團得罪的透徹,再和宋秦對著乾,那他們山上的茶秧還要不要了?
劉奮鬥一咬牙,鏘聲道:“行,就聽小宋同誌的!”
社員們麵麵相覷,他們覺得這事太突然了,畢竟準備了快一個多月的挖渠,現在告訴他們,不挖了,不僅不挖了,還要反其道修山上的水壩。
這……
還是趙老三率先站起來擁護劉奮鬥:“就聽大隊長的,大隊長不可能害咱們。”
有人站出來,立馬就有第二個,很快院裡響起齊聲吆喝:“修水壩,修水壩…”
社員們現在是心一橫,啥事都不多想了,趙老三說得對,大隊長不會亂來。
看到這一幕的香茶暗鬆了口氣,她拉拉小宋官,仰頭狀似無意地說著話。
“小宋官,為什麼就我的櫃子會回潮呀?”
劉奮鬥回過神:“對啊,為啥就隻有趙家牆壁有回潮?”
他剛才挨家挨戶仔仔細細地看過了,真是稀奇,竟然隻有趙家有輕微的回潮現象,尤其是香茶住得那間屋子。
這不合理啊。
大夥也都納悶這事,索性一屁股坐到趙家地上,想聽聽去城裡讀過大學的宋秦將怎麼解釋這古怪的現象。
總要有一個解釋,哪怕是不能宣傳的鬼神論都可以。
“稍等,我先去盤查下趙家的屋基。”
宋秦一走,坐在地上等說法的社員議論紛紛:
“不會是有臟東西吧?”周婆婆衝眾人擠眉弄眼。
劉奮鬥:“咳!”
大夥說話聲小了點,但說辭還是圍著鬼神轉。
“我覺得像。”
鄭桂蘭望著趙家一間間青瓦屋,不爭氣的嫉妒塞滿心窩,酸唧唧地說:“你們想想,老三啥時候發家的?是不是一般到新屋日子就好起來了,肯定和這邊地基有關。”
丁大嘴哈了聲:“這不是好事嗎?”
鄭桂蘭翻白眼:“這你就不懂了吧?有一中鬼怪喜歡給人甜頭,等人嘗甜頭將自己養胖了,它再一口吃掉!”
眾人唏噓,望向香茶的眼神多了一絲憐憫。
“哎呦,這可咋搞?”
丁大嘴蠻喜歡香茶的,一把將香茶拉進懷裡,可憐道:“你模樣長得好,皮肉比你爹比你哥哥都要嫩,我的天老爺,那鬼怪難不成第一個要吃你?”
香茶抿唇。
這話真荒唐。
鄭桂蘭幸災樂禍地笑:“沒準是呢。”
丁大嘴哎喲哎呦不停,香茶歎氣,她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隻有她家出現了回潮現象,但她能確定家中沒有鬼怪。
真要提家裡出現的難以用科學解釋的問題,那大概就是筆友哥哥了,說出去誰會信,她在夢中竟然可以和千裡之外的人見麵聊天。
院裡鬨哄哄,有人覺得趙家瘮人,甚至往院子外邊走了幾步,遠離趙家。
香茶默默將這幾戶人家記在心裡,其中就有她二伯娘,以及秀娥姐的娘周寡婦。
難得的是,她大伯娘苗雲霞竟不怕,還走過來和大嘴嬸子一樣摸她的腦袋,歎了口氣。
苗雲霞之所以過來,是因為她太想要個女兒罷了,幾個月前她曾偷偷看過中醫,老大夫說她生小兒子來妹時傷了身子,以後恐怕難懷孕。
回到家後,她想跟丈夫說說這事,誰知丈夫不在家,三個兒子也都不在家,她一個人在家門口獨坐著。
這時香茶挎著腰籃經過,甜甜地衝她一笑,親親熱熱地喊她大伯娘。
苗雲霞當時那個心情喏,就像走在乾旱的沙漠中突然看到了綠洲,舒坦至極。
香茶不愧是城裡大小姐生的孩子,模樣就是比生產隊其他人家的孩子要端正,尤其是那皮膚,怎麼曬都曬不黑,冷白冷白的。
於是苗雲霞腦海中從前就有的一個念頭此刻又蹦了出來:要是香茶是她的女兒該多好,哎。
香茶仰頭衝大伯娘乖巧的笑笑,苗雲霞心一下就化了,正準備再多說點安慰香茶彆怕的話時,檢查趙家地基的宋秦出來了。
宋秦臉色沉重。
鄭桂蘭摸出一把北瓜籽嘚瑟地嗑著:“小宋同誌,我們老三家地基是不是位置不好?有鬼神衝著?”
劉奮鬥最厭煩的就是鬼神之說,剛想出口嗬斥鄭桂蘭,宋秦咳了聲。
鄭桂蘭一臉得意地看著宋秦,以為宋秦會點頭,隻要宋秦說是,那趙老三這幾間屋子肯定會被拆掉。
誰知宋秦搖頭:“趙家選得這塊地靠近瀑布,濕度高,你們看那——”
順著宋秦的手指,大家抬頭看向香茶所住房屋的上麵。
逆著金色的陽光,社員們看到房頂上空竟然懸浮著細小的水珠,非常的小,小的跟灰塵一樣,洋洋灑灑的將香茶的屋子團團圍住。
劉奮鬥一拍腦袋:“原來如此!”
常年有水霧飄在屋頂,屋裡肯定潮濕啊,但因著現在是大太陽的日子,屋裡不至於水淋淋的,可一旦氣候出現回南天,肯定是靠近大茶山瀑布的屋子最先出現回潮現象。
謎題終於解開了。
一直追著說趙老三家有鬼祟的鄭桂蘭鬨了個沒臉,當下不好在趙老三家待下來,拉著男人和女兒美玉灰溜溜地離開了趙老三家。
回潮的事落錘後,大家的情緒明顯高漲許多。
劉奮鬥心口的煩悶散去了一半,哼笑道:“錢餘剛才還跟我顯擺,說他會好好的照顧那些專家,因為那些人要給隔壁挖渠…”
宋秦在專家團那受了不少氣,不止如此,他和專家團之間還隔著黃大爺一條人命,聽到劉奮鬥發自內心的暢快之言,當即附和。
“大隊長,不是我宋秦非要這時候落井下石,錢餘錢大隊長將那些人請回去肯定會遭罪,回潮天挖渠引山上的水灌溉準沒好事。”
劉奮鬥嘬了口煙:“是這個理。”
趙老三想到一個問題,他上前道:“咱要不要知會聲錢大隊長?”
他小舅子畢竟是錢家人,家在那呢。
香茶也想到了這點,她舅舅的家可不能被洪水衝走,雖然那個家裡住著兩個討厭鬼。
趙老三的話一出,大夥眾說紛紜。
有同意的:
“畢竟是鄰居,他們山上的茶秧被淹了,咱不好眼睜睜地看著吧,我舍不得茶秧…”
“我娘家在隔壁瞭山生產隊呢,我得回去報個信。”
“我妹子嫁在那,我也要去說說,讓他們提防著…”
……
也有幾個不甘心的在反對:
“我看隨他們去吧,管那麼多閒事乾啥?大隊長,你彆忘了剛才錢大隊長咋跟你顯擺的啦?這中人知會他乾啥?”
“咱們說了他們會聽?我看未必,說不定咱們越勸他們挖得越厲害。”
“就那些專家…哼,咱們過去了,他們恐怕還要笑話咱,以為咱攔著不讓他們挖渠是害他們呢。”
“可不嘛,咱們呐,還是彆乾那中吃力不討好的事得了。”
話雖這麼說,但劉奮鬥身為乾部人員當然不能意氣用事袖手旁觀,當天便讓娘家在隔壁大隊的社員們趕緊回娘家傳個信。
劉奮鬥緊跟著去瞭山生產大隊找上錢餘。
還真叫社員們說中了,錢餘非但沒聽進勸,還警惕著不讓劉奮鬥和專家們見麵。
“劉大隊長,專家們在我這吃好喝好,你可不準把他們搶走。”
劉奮鬥一噎,氣呼呼道:“可拉倒吧,你愛怎麼伺候他們我管不著,反正回潮的事我已經跟你透過氣了,你愛咋地就咋地。”
說著毫不留戀的離開瞭山大隊。
當天瞭山大隊的社員們在接到嫁到瑤山生產隊的女兒妹妹帶回來的等消息後,忙不迭去跟錢餘商量。
錢餘見陣勢浩大,有點慌了。
一旁的專家們剔著牙嘻嘻哈哈:
“開什麼玩笑?現在是什麼天,是六月!可不是梅雨時節,哪來的回南天?”
錢餘欲言又止,誰知中山裝男拍了拍錢餘的肩膀,篤定地笑:“你呀,還沒回過神,你想想看,劉隊長為啥要巴巴地過來和你說這些。”
錢餘處在迷茫之中:“為啥?”
總不能是害他吧?
中山裝男嗬了聲:“是嫉妒!他怕你在我們的指導下成功挖渠灌水,怕你們大隊茶山明年長出來的茶葉比他們的好!”
這話一出,大家靜了。
錢桃花老子娘拍起大腿:“我的天老爺,原來他們在這使壞呢!難怪我那女婿一大清早就來我家讓我們搬走,他會有那好心?肯定是得了他們大隊長的指使…”
錢餘心裡微驚。
他知道趙老三和錢桃花老子娘因為偷兔子的事鬨掰了,趙老三是血性漢子,曾放話不再認錢桃花老子娘做丈母娘。
就這樣趙老三還來提醒錢家搬走,要說這裡頭沒貓膩誰信?
錢餘當即放出了自己的態度,他要繼續挖渠,他要引水壩裡的水給山上的茶秧灌水,他明年一定要帶領生產隊超過劉奮鬥,再次拿到先進集體的大牌匾。
他要讓劉奮鬥睜大眼去公社看著他們大隊的社員搬公社獎勵的米和麵,還有紅旗。
聽到他們大隊長堅定挖渠,社員們有擔憂的,也有一門心思跟著錢餘乾的。
最後是少數服從多數,投票後,瞭山隊長已然決定繼續挖渠灌溉。
然而錢餘不知道的是,從始至終錢桃花老子娘就在撒謊。
趙老三壓根就沒有勸過錢桃花母女搬家,他隻不過去錢家讓錢火狗注意點罷了,因著錢火狗不在家,他便將話傳給了錢桃花老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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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山生產隊的挖渠引水灌溉的計劃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而隔著一座山的瑤山生產隊卻截然相反。
他們在攪黃泥加固高山上的水壩,不僅如此,劉奮鬥還分配一些壯勞力去深山搬石頭,他打算讓社員們將自己家的地基壘高一點。
山區的很多房子都是木頭建的,使用櫞將眾多木頭拚湊成木屋,拆起來隻需要敲擊就行,雖然有點麻煩,但這是一項本來就要做的事。
前些日子顧縣長交代過他,要他檢查生產隊容易遭雷擊的危房,正好,趁這次整改一並將房屋地基壘高。
宋秦是在南方讀的大學,見過一些具有少數民族特色的房屋,比如吊腳樓。
經過商量,劉奮鬥采取了這個法子。
分配到深山運石塊的壯勞力中就有趙老三,一般家裡的頂梁柱都要去,輪到胡家時,胡家大房的胡老大卻借口身子不適沒去。
趙老三一群男人們不屑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