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你福子哥去跟下邊的人說,讓他們專門去撿這玩意,些許能抗到外邊的救援隊過來。”
他已經給四九城發了電報,有關大茶山縣的災情很快就會刊登到《日報》中,到時候八方來援,受災地區肯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走出泥濘。
香茶立馬喊來趙福子,將許久年的話一字不漏說給趙福子聽。
然後就有了趙福子頂著冰雹的捶打來到劉奮鬥家的畫麵。
劉奮鬥正愁糧食呢,大熱天下冰雹,這可不是好兆頭,他已經向公社請求支援,可問題是附近的大隊比這邊還要慘,公社當然是第一時間幫助其他大隊。
可他們大隊接下來咋辦?再過一個月天就要涼下來,下這個大的冰雹,下一茬莊稼肯定長不起來,那接下來一年他們吃啥?!
所以當劉奮鬥吃了顆白實果後,兩行清淚瞬間落了下來。
立馬將社員們喊到他家,當天下午,在趙福子的帶領下,社員們背上背簍興衝衝地往山裡奔去。
大夥連續挖了三天白實果,這玩意雖然挖起來很危險,畢竟在沼澤附近,但為了飽腹,大夥拚了。
隻要不偷懶,不嫌累,這樣的人家裡都堆了小山高的白實果。
劉奮鬥家家戶戶盤查,有這些果子在,大家至少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都不用再擔心餓死的問題。
趙福子說了,敲碎果核後用果仁混著玉米一起煮,煮出來的粥比單吃玉米糊糊要抗餓。
瑤山生產隊的社員們望著懸掛在梁上的幾大袋子白實果,一顆心終於落回了肚子。
不管接下來如何,他們不會挨餓的!
這玩意生在沼澤濕地,不怕發潮,他們接下來隻需顧著自己的人身安危就行。
趙福子這次立了大功,劉奮鬥拍拍青年人的肩膀,笑說等天氣好了他一定會跟王書記提一提趙福子。
趙福子笑哎了聲,輕鬆道:“謝謝大隊長。”
劉奮鬥這人耿直,既然這麼保證了,那就一定會做到。
送走趙福子,劉奮鬥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雖然糧食有了保障,但這天…
當天晚上,冰雹停了,然而雨卻沒有,半夜香茶更是被一道道驚雷嚇得哭出了聲。
李靜婉抱著香茶來二樓,趙老三也嚇得不輕,接過女兒在屋裡來回顛著哄。
這一夜幾乎沒人睡得著。
許久年正在給工程款的案子報道收尾,轟隆的雷聲在耳側時遠時近地響著。
趙家男人們提著煤油燈,穿上蓑衣,然後一股腦紮進大雨中。
他們要把小樓四周的排水溝疏通下,唯恐樹葉堵住了水溝。
李靜婉連夜被席季路喊下了山,說是有知青不見了,得幫著找人。
錢火狗一路目送李靜婉下山,趙老三見狀,踹了小舅子一把:“還愣著乾啥,烏漆嘛黑的天,你不送送人家?”
錢火狗:“我要挖溝啊…”
趙老三氣笑:“你可拉倒吧,你的小心思我看不出來?”
李老師身邊多了一個溫文爾雅的席老師,是覺得自己一個大老粗不配吧?
錢火狗確實自卑,即便他現在是地軌工人了,一個月拿二十八塊錢,但那又怎樣,他不懂風花雪月,不懂浪漫的詩文,和李知青聊不動夢想…
趙老三突然說:“你知道香茶爹嗎?”
錢火狗:“?”
他還是頭一回聽他姐夫說這人。
趙老三:“我年輕的時候見過他,那時候他比你還混球,雖然家境好,但打架鬥毆哪樣都少不了他。”
錢火狗聽懵了。
他當然知道香茶的親娘是個十分知性的漂亮美人,身邊的追求者如過江之鯽,這樣一個家境優秀的女人怎麼會看上…
趙老三白了錢火狗一眼:“因為人家臉皮厚!人家懂得為喜歡的女人從頭開始學!你呢,你會個啥?!你就會甩嘴皮子!”
錢火狗:“……”
下一秒,錢火狗丟下鐵鏟,如疾風一般衝向山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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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頓時又冷清了。
香茶怕打雷,趙老三隻能將女兒托付給沒睡覺的許久年。
趙枝繁被弟弟趙葉茂如雷般的鼾聲吵得睡不著,便套了件衣裳來到許久年的房間。
為了哄香茶入睡,兩人使出渾身解數。
天快亮時,香茶終於在許久年喑啞的讀報聲中沉沉睡去。
香茶睡得香,殊不知外邊早已變了天。
昨夜的風雨橫掃山體,靠近瀑布的那片山轟隆一聲,潮濕的山土嘩啦傾瀉,幾乎是眨眼間就將瀑布水蓋了個嚴實。
山腳的幾戶人家出來一看,被眼前驚悚的一幕當場嚇尿。
鄭桂蘭更是直接暈死過去。
還好山上的地軌已經被運走,這要是沒運走,今晚衝下來的豈不就是…
她住得這房子離瀑布最近,被砸死的…首當其衝是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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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茶醒來後發現家裡大人都不見了,隻有小栓子在屋裡。
小栓子:“趙三叔還有久年哥哥都去山下幫忙救人去了。”
“救人?”
小栓子便將事情說了。
瑤山生產隊附近的山體昨晚發生了泥石流,住在山體附近的人家被埋了個嚴實。
香茶聽得心一揪,忙洗漱出門。
此時天竟然放了晴,不過連軸下了幾天的雨水將地麵澆得黏糊,腳輕輕一踩就能陷下去。
兩小孩頓時不敢下山,坐在門檻邊默默祈禱山下的救援能順利。
“筆友哥哥?”
腳蹲麻的香茶突然站了起來。
“你咋回來了?山下沒事吧?”
許久年是回來拿相機的,他要取材。
香茶跺了下酸麻的腳,許久年側過身沒讓香茶碰他,他身上全是泥巴,連嘴裡都裹著泥土的氣味。
“我要去拍幾張照片。”
隨後歎了口氣,道:“有幾個人傷得有點重,已經讓人抬著送到衛生所了。”
香茶猶猶豫豫,見許久年馬上就要走,小手揪住許久年的衣擺:“筆友哥哥,我能下山看看嗎?”
她有點想金鳳,還擔心爹和舅舅他們…
許久年瞥了眼小栓子,小栓子不敢給許久年添麻煩,忙小聲說:“我不去,我在這看家就行。”
許久年這才對香茶道:“上來吧,我背你。”
香茶立馬展顏,小手牢牢得抱住許久年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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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情況不容樂觀,村口被掉落的山石堵住,光疏通道路就費了不少功夫,等把傷者抬到通往衛生所的半道時,有人撐不住了,當場斷氣了兩個。
消息一傳回來,那兩戶人家哭得撕心裂肺。
許久年跟著抬擔架的人一起去了公社衛生院,回來時緊抿著唇,臉色不太好看。
原來剩下的傷員也沒有得到安置,隻因公社衛生院這兩天人滿為患,全是附近生產隊送來的傷員,一比較,瑤山生產隊社員的傷根本就算不得什麼,畢竟沒少胳膊少腿。
許久年安慰急得眉頭緊皺的劉奮鬥。
“再等等吧,上麵肯定會派救援隊過來。”
這一等就是三天,社員們靠著白實果才沒有餓著肚子。
第三天,救援隊來了,領頭帶人救援的竟然是顧縣長本人。
香茶還記得這個伯伯,看到臉色疲累的顧縣長,香茶小聲喊了聲伯伯辛苦了。
沒想到顧縣長竟然聽到了,目光隨之掃過來,隻這一眼,顧縣長的眼神驟然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大茶山縣比之周邊的縣都要窮,雖說靠山吃山,但茶葉咋吃?他這個縣長又是新官上任,在這次災情中,他求爹爹告奶奶,放低姿態肯請周邊的縣借糧借人幫個忙。
可惜回應他的都很敷衍,送來的急救糧大多都是發黴的陳糧,不在太陽下暴曬一番根本吃不了,吃了隻會拉肚子。
顧縣長沒轍,正準備舍近求遠向首都求救時,那邊竟發來了軍糧。
對,沒錯,是儲備軍糧!
不止有糧,還有醫療部隊!
顧縣長忍不住熱淚盈眶,心道大茶山縣有救了。
香茶遞上手帕:“伯伯彆哭,擦擦。”
顧縣長撲哧一笑,他這不是哭,是喜淚。
摸了摸香茶的腦袋,顧縣長開始有條不紊地吩咐任務。
縣長人一到,社員們不安的心頓時穩了下去,尤其聽說有軍人過來幫忙重建家園,眾人紛紛抹淚歡呼。
這天中午左右,顧縣長拿著劉奮鬥的大喇叭喊了聲:“大家跟我去村口領救濟糧——”
所有人立馬往村口跑,香茶也在其中。
許久年擔心香茶被人推到,便牽著香茶走在最末端。
宋秦這幾天累得夠嗆,走得也很慢。
三人快到村口時,一道悅耳的女聲傳了過來:
“大家排好隊,彆急——”
宋秦後背遽然一緊,雙腳頓在原地。
香茶:“小宋官,你——”
話還未落,剛還僵如硬石的宋秦下一秒如狂風一樣衝進了人堆中。
香茶:“…”
她咋覺得小宋官這幅著急模樣很眼熟?
有點像當初在火車站火急火燎非要送她大頭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