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年摩挲著手指,幾秒鐘後開口:“我去找你,現在就去。”
“?”香茶楞了。
許久年:“我現在就在火車上,我過去比通知你爹回家要快,你彆怕,不出意外我清早就能到你那。”
香茶嗯嗯點頭,她現在沒法子了,隻要來個人救她就好,如果這人是許久年,那當然再好不過。
許久年沉著的交代香茶醒了後要做些什麼,說完他強迫自己從夢裡醒過來。
一睜眼,耳邊就傳來火車的報站車。
他拎起包往外走。
同事傻眼,追過來喊:“久年,咱還沒到四九城呢。”
許久年頭也不回,嘈雜的車站內,隻聽他對同事道:“我要回去一趟。”
說完就下了火車。
這輛火車正是從大茶山站開往四九城的,回城的車最早的一班是明天上午九點後。
許久年看了眼腕表,他等不及,他遲一點回去,香茶遭受的害怕和危險就多一分。
眼下的郵局都已經下班了,找不到打電話的地方,許久年隻能去租車棚。
這裡有單人黃包車,也有小汽車,但等候在門口拉人在城裡跑的全是黃包車。
許久年一過去,一堆車夫將許久年團團抱住。
“到哪啊,上車不?三毛錢帶你在城裡兜個明白。”
“上車上車,現在就走——”
許久年像沒聽到似的,徑直往裡頭走,最終停在小汽車旁。
車夫們都笑了。
“這人是哪家少爺啊?嘖嘖嘖,咱們這巴掌大的地方,何必坐汽車,浪費錢。”
“就是…充什麼大款啊,這裡誰也不認識你…”
小汽車邊有個年輕人蹲在那不停地擦著車麵,看到許久年,從上到下打量了番,注意到許久年手腕上帶著的那枚百來塊的浪琴表,年輕人樂了。
忙把車門打開,吹了個口哨:“事先說好啊,坐我這個得好幾塊錢!”
許久年坐進去,冷冷地報出香茶家的地址。
年輕人掏掏耳朵:“您沒說錯地方吧?”
許久年:“能不能去?不能去我換輛車。”
“能去,能去!”年輕人驚訝了下,然後喜滋滋地上車,大聲道:“當然能去!”
這一趟跑了,他大半年都不用再出車!
小汽車一開走,剛還笑話許久年的一幫車夫嘴巴張得老大,好半天都沒回過神。
-
趙家小樓裡,香茶醒了。
還沒從許久年的安慰中鬆口氣,就聽走廊傳來苗雲霞的說話聲。
“砸吧。”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苗雲霞是真的喜歡香茶,她怕砸進去嚇到香茶,所以有些猶豫。
男人卻很不耐煩:“你磨嘰啥?再耗下去她爹都要回來了,到時候看你咋交代。”
苗雲霞一狠心:“那就砸!”
她等這一天等了快六年,今天說什麼也要把香茶帶走。
斧頭砰砰聲傳開,震得櫃子上的灰塵跳躍不停。
香茶捂著心臟,瑟縮在床腳不敢動。
可她知道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外頭的人待會就會闖進來。
未知的恐怖將香茶湮滅在其中,連喘口氣都艱難。
黑夜中,她一口氣跑到門後,努力的將久年哥教她的話喊出來。
——“你們不許進來,再進來我就跳窗了!”
說著點燃蠟燭。
光亮從房門下邊泄出去,緊接著是開窗戶的咯吱聲。
苗雲霞一下慌了,忙攔住男人:“你彆動,不能砸了!”
隨後跑到外邊,一眼就看到了半邊身子坐在窗戶上的香茶。
苗雲霞急得跺腳,勸香茶彆做傻事。
香茶冷得打顫,但她還是努力的讓自己保持鎮定,她嘴角微扯,對底下的苗雲霞道:“你們不許上來,再上來我就往下跳。”
然後屁股真的往下挪了挪。
苗雲霞立馬說她不上去,旁邊的男人脾氣不好,惡氣地說香茶隻是在嚇唬人,實則不敢跳。
香茶深吸一口氣,踏出窗戶的腳往下一抬,二樓房屋上的瓦片哢嚓掉落。
香茶心口砰砰跳,適才如果沒踩到瓦片,她整個人險些就栽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的苗雲霞說什麼也不聽男人的了。
還哄著香茶,說她在開玩笑,讓香茶趕緊回屋。
香茶努力扶正坐姿,微眯著眼望著苗雲霞身邊的男人。
那男人她認識,好像是隔壁村的人,是苗雲霞幼年的玩伴。
趙老大曾經覬覦錢桃花的美貌,聽說錢桃花要嫁給她爹,還因這事和苗雲霞吵了一架。
聽來旺哥說,當年將苗雲霞勸回家和趙老大和好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這男人和苗雲霞關係真好啊……好到助紂為虐。
三人僵持了好久,久到香茶半邊身子都凍僵了。
不過也有收獲。
苗雲霞的確沒想傷害她,今晚來這一遭是想帶著香茶和發小去彆的城市。
對,沒錯,苗雲霞想拋夫棄子去外頭重新開始過日子。
香茶以為自己聽岔了,驚悚開口:“你不要來旺哥,來財哥,還有來妹了嗎?”
趙老大就算了,這對夫妻早幾年的時候天天吵架,苗頭無非是錢桃花。
以至於錢桃花被城裡男人趕出去行乞時,屬苗雲霞笑得最大聲。
天天在趙老大麵前陰陽怪氣地說錢桃花現在過得有多慘…
香茶之前曾聽大嘴嬸子說過,好像趙老大對錢桃花還有那意思,夫妻二人為錢桃花的事大吵了一架。
就眼下看來,苗雲霞是不打算跟趙老大繼續過了,至於香茶問起的三個兒子…
苗雲霞沒啥好掛念的,大兒子婚事已經妥了,二兒子在城裡也有一份正經的活計,小兒子雖然還小,但家裡比前些年要富裕,反正不愁吃喝。
她和丈夫之間的感情早就寡淡,要不是為了孩子們著想,她早就像和趙老大分開過了。
昨兒看到男人在樹林裡和一個女人拉拉扯扯,她不用猜都知道那人是錢桃花。
哼,既然這麼喜歡,那她就成全他們兩個,更不會讓自己憋屈。
香茶注意到苗雲霞往村口方向看了好幾眼,扭過身時嘴上還揚著笑容。
沒一會兒就聽到山下熱鬨的叫喊聲,夾雜著哭聲。
香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聽動靜應該是戲台子那邊出了事。
她捏了捏發僵的小腿,試探得對苗雲霞道:“大伯娘,你不回家看看嗎?明兒就是來旺哥結婚的大日子,瞧著好像戲台子那吵了起來。”
苗雲霞哼了聲,戲台子那是她特意給趙老大和錢桃花安排的。
麵對香茶的疑問,苗雲霞似乎很有耐心,笑吟吟地將她的計謀道了出來。
“你大伯壞的很,早前就惦記著你杏花娘的妹子,他不是喜歡嗎?那就讓大夥都看看他和那賤人之間的齷齪事。”
此時山腳,錢桃花和趙老大在熱鬨的戲台子後邊你儂我儂,還沒親熱上呢,就被人發現了。
頃刻間炸開了鍋。
香茶愕然:“大伯娘,戲台子是為來旺哥明天結婚準備的,你咋能這樣!”
老子偷情被當場抓獲,兒子的臉往哪擱?新娘心裡會咋想!
苗雲霞撇嘴:“來旺看中的那女人我本就不喜歡,黃了也好…”
香茶心裡拔涼的,她覺得苗雲霞今晚真的瘋了。
這發瘋的火引子大概就是相處二十來年的男人背叛自己…
然而香茶不知道的是,早在當年洪澇沒來之前,苗雲霞心裡就在琢磨著什麼時候能擁有一個像香茶這樣漂亮又聰明的女兒。
下邊的男人膽子沒苗雲霞大,聽到山腳的吵架聲,又看了眼坐在窗台上晃悠哆嗦的香茶,忍不住道:“咱抓緊點,待會天要亮了。”
苗雲霞這才發現她被香茶兜著說了一堆不該說的,時間眼瞅著也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再不動手,天真的要亮了。
不過,聊這麼久並不是白聊,苗雲霞往上看了眼。
窗台上的少女累得趴在那眯起了眼,顯然是快要睡著。
香茶是真的困,但又不敢真的睡,此時她的精神好似懸在半空中的一根鋼絲,隨時都能繃斷。
冷風一吹,香茶從半睡的狀態上倏而醒了過來,一抬頭,卻發現男人不見了。
緊接著門口傳來腳步聲。
香茶心下大駭,立馬從窗戶上跳下去,腳抽筋沒站穩,整個人砰得摔倒在地。
腳背很快就腫了起來,比白天的撞腰和後脊都要疼。
外頭苗雲霞也過來了,門隨之啪得一下被撞開,抵在門口的櫃子倒在地上,上麵的糧袋沉悶地摔了下去,其中一袋被桌角戳了個大洞,裡邊的黃豆撒得到處都是。
“香茶!”苗雲霞欣喜上前就要抱香茶。
“你彆怕,我把家裡的錢都帶上了,等咱仨到了外省,照樣讓你過好日子。”
這兩年跟著趙老三做兔絨生意掙了不少。
香茶忍著腳上的劇痛,抄起床頭的書就往走過來的苗雲霞頭上狠狠砸去。
苗雲霞躲閃不及,額頭被砸出一個血口子,鮮血直流。
可就是這樣都沒能攔住苗雲霞朝她走過來的腳步。
香茶拖著受傷的腿往後縮,手邊有什麼就砸什麼,苗雲霞和男人被砸了好幾下,腳下一個打滑,兩人摔倒在滿屋的黃豆顆粒上。
“就是現在…”香茶瞅準機會,咬牙站起身拚命往外跑。
她隻要跑下山就能得救,她要去山下找大隊長,她要將苗雲霞這個瘋子繩之以法。
“站住!”苗雲霞臉砸在地上,鼻血都冒了出來。
眼瞅著香茶要跑出房門,苗雲霞撕心裂肺地喊身邊的男人:“中子,你快去攔著她!”
男人也摔得不輕,但還是聽從苗雲霞的話站了起來,大手一揪,扯住了香茶的長發。
香茶頭皮吃痛,她先發製人,握緊拳頭扭頭,然後鉚足了勁用腦袋撞男人的肚子。
打彆的地方她肯定不敵男人,但肚子是軟的,她的鐵頭功最厲害了。
這一下撞過去,男人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進行了挪位。
香茶順利逃出了房間。
可這也激怒了男人,不顧苗雲霞的叫嚷不許傷著香茶,男人捂著肚子快速跑下樓。
香茶渾身都疼,尤其是腫起來的腳背,疼得走一步都像在踩玻璃渣。
好不容易跑到一樓,卻見男人一個箭步從二樓欄杆滑了下來——
香茶驚呼,心底大喊完了完了。
男人猙獰發笑,大步朝香茶走過去,就在這時,門外響起轎車的喇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