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上鉤02(1 / 2)

地牢安靜片刻。

尤許退到最遠的位置, 背貼著牆,抱膝看他。

他的脖子、雙手和腰身皆被鎖鏈禁錮, 尾巴還被一箭貫穿在地, 在一定距離之外,已經攻擊不到她了。

他們隔空對視著,尤許找機會搭話:“先彆激動, 你身上還有傷呢,我不是傷害你的那夥人,我被關在這裡五年了。”

關得她爹都忘了地牢裡麵還有個女兒,直接派人把鮫人也關了進來。

看於祀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還在滲血, 想必他被關進地牢之前受過不少折磨, 但那些人實在沒辦法,又要留他一口氣, 隻好先把他關起來。

“而且我之前還想幫你擋箭, 誰知你甩了我一尾巴, ”尤許繼續說,“擋箭不成, 我方才想幫你拔箭, 沒想害你,誰知你又要給我一爪子。”

“若不是我閃得快,都要被你抓個對穿了。”

“做魚是不能恩將仇報的。”尤許一本正經地說。

可能是獨屬於小女孩稚嫩清脆的聲音,讓人容易心軟相信,他慢慢地放下防備,眼裡的猩紅褪去, 尖爪也收了回去,變成白皙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

也許是他不想讓她靠近,又或許是他覺得小女孩下不了手,他自己動手把箭拔了,箭上的倒刺勾出他不少血肉,那種肌肉撕爛的聲音叫人牙酸。

他拔完箭已是用儘全部力氣,將箭扔開,便重新倒回地上,緩緩地閉上眼睛,胸膛微微起伏著。

過了會兒,尤許輕輕地問:“你要喝水嗎?”

雖然是她的洗臉水,但她不說,誰知道呢,而且她不確定鮫人能離水多久,他尾巴上的魚鱗像曬乾的石頭,特彆乾澀,還微微翹豎起來。

他沒動也沒應聲,尤許不確定他是不是睡著了。

想了想,她提著剩下的半桶水,一步一步地靠近,還提著一顆心,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

但她湊近到他旁邊,他也沒有動靜。

地牢的光線不大好,她湊近了才得以看清他的臉,越看越是覺得他好看,他雖是屬於妖類,但和申玦那種妖異絕豔的美不同。

他有一種氣質很乾淨的美,朗眉星目,挺鼻薄唇,每一寸線條都給人一種精雕細琢的感覺。

該是那種被人珍藏的藝術品。

尤許手上掬了一捧水,本是想叫於祀起來就著喝一口,誰知盯著他看得太久,水從指尖滲漏,劈裡啪啦淋了他一臉。

“......”失誤失誤,美色誤我。

於祀眼睫動了動,睜開了眼。

尤許看得又是一愣,他淡藍色的眼眸像湛藍的天空融入清澈的湖水中,澄澈透亮,而此刻這好看的湖水裡倒映出她......

臟兮兮的臉。

尤許輕咳一聲,小聲問他:“你要不要喝水,這裡還有半桶。”

靜默片刻。

他露出困惑的表情,好像是不懂她為什麼要給他送水,明明他之前傷害了她,雖然他甩尾巴時來不及收回,隻來得及收力。

尤許把木桶往他那邊推了推,於祀看了看她,確定她確實是想給他喝水,才拿起桶,喝了兩口便推回來給她。

尤許看他喝得急,知曉他渴了太久,隻是沒想到他沒一次喝完,還剩了一半回來。

尤許:難道洗臉水有洗臉味兒,他喝出來了

她不知道於祀是在想囚禁時日水不易得,想要留些給她,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他,見他沒有怪異的表情,才稍稍放下心。

於祀又重新躺倒閉眼,他想起其他鮫人常說要遠離人族,因為人貪婪易變,比海狐還壞,要是撞上人族,很容易吃大虧,他先前已經被折磨很久了。

他心想,等恢複好了,重新回到海裡,一定要離人族遠遠的。

腦中的思緒被微涼的液體打斷,於祀再次睜開眼,揚起了頭,看見小女孩蹲在他的尾巴旁邊,一次次掬著水往他尾巴上淋。

尤許真心覺得這條好看的大尾巴被弄得傷痕累累,乾澀掀起,實在難受,反正也閒著,她便試試看弄點水上去會不會好一點。

好在魚鱗遇到水,就像枯木逢春一般,恢複了些許色澤,許多翹起的地方慢慢閉合了。

注意到他的視線,尤許側過頭看他,“還想喝水嗎,不喝的話我弄些到你尾巴上,你有沒有覺得舒服一點?”

他沒說話,但尤許讀懂了他眼裡的意思,是在問她為什麼不自己喝。

“我喝過了,”尤許說,“本來是一桶的,我之前用掉了半桶。”

於祀沒再表示什麼,繼續閉上了眼。

而這次他腦海中沒了那些紛雜的想法,隻浮現出小女孩泥臟的臉上,那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比海底深處的石晶還好看。

他想,不是所有人族都是壞的。

過了許久,他又想,可不可以要她的眼睛呢,他很想將它放進他收藏東西的貝殼裡。

——

到了傍晚,獄卒又送吃食過來,肉當然沒有,但足夠她吃飽。

有了一桶新的水,獄卒拎著空桶離開,還不忘叮囑尤許一句:“記住你說的話。”

尤許:“放心,你若做得到,我必然不會忘。”

她吃飽之後見於祀還沒有醒,於是把自己扒光,用掉半桶水搓了搓身上的汙泥,這小身板唯一的好處便是省水,就是不知道於祀願不願意喝這剩下的半桶洗澡水。

天很快暗了下來,視線可見度急劇降低,尤許抓緊時間湊到他旁邊,把他喊醒:“又有水了,你還要喝嗎,不喝我給你塗尾巴上。”

他的尾巴特彆大,先前那點水不夠用,隻澆了一小麵。

於祀睜開眼,微微搖頭,然後指了指身上的傷口。

尤許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是在說不要把水弄到身上,因為身上有傷口嗎?

於祀看出她的不解,指了指木桶,又指了指身上的傷口。

尤許解讀道:“你是說把水澆傷口上?”

這不是把鹽灑傷口上一個意思嗎,之前她還特意避開了傷口,不過想來他作為水底生物可能不大一樣,尤許先捧了一把水,試探性地淋在他腰側的小傷口上。

見他沒有痛苦皺眉的表情,她便放心大膽地將水都淋在他的傷口上,可是他身上的傷口太多,這點水根本不夠用,隻好再等明天了。

她忙完,在他的旁邊坐下來。

天徹底黑了,連月亮都沒有,以至於尤許在漆黑的地牢裡難以視物,不過漆黑的環境並不影響於祀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