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報應(2 / 2)

謫仙 九月流火 10869 字 3個月前

賀蘭敏將李朝歌引到出事的院子前,到門口時,賀蘭敏臉上露出猶豫,並不情願進去。青春少艾的女兒家,哪個願意往死人身邊靠?李朝歌什麼也沒說,自己直接大步走入院內。

李朝歌從不指望彆人,她自己就足矣。院子裡果然已經被大理寺圍起來,屋門口貼著封條,穿著墨青色衣服的衙役在裡麵進進出出,還有人拿著紙采集四周腳印。隔著半開的窗戶,能看到一個頎長的背影站在屋內,對著牆壁正在看什麼。

院裡的人見了李朝歌,嚇了一跳,正要行禮,被李朝歌攔住。李朝歌示意眾人安靜,她悄悄走向屋內。李朝歌輕手輕腳靠近顧明恪,猛地竄到他身側問∶你看什麼呢?

楮茂正在查看屍體,突然聽到屋子裡響起女子聲音,嚇得一哆嗦。而被驚嚇的顧明恪本人卻毫無反應,平平淡淡道∶看現場。

李朝歌沒嚇到人,很無趣地抱起胳膊,站在顧明恪身邊問∶這些是怎麼回事?賀蘭府上一個普通婢女暴斃,竟能勞煩少卿親自出馬?

顧明恪是從四品官員,大理寺的二把手,如果是普通命案,遠遠用不著他出馬。他今日親自來賀蘭府上搜查,自然另有原因。

顧明恪伸手在牆上蹭了下,平靜說∶命案發生在韓國夫人府上,韓國夫人貴為天後長姐,自不能等閒視之。

李朝歌挑眉,對他這個理由完全不信∶僅是因此?

自然。顧明恪說完,用帕子將指尖擦乾淨,低聲道,以及,這可能是個連環案。

連環案?李朝歌來興趣了,她走到顧明恪身邊,仔細看了看他剛才蹭的位置,問∶什麼連環案?

上月三十,一位富戶家的小姐咳血而亡,三月十二,光祿寺良醞署丞的夫人暴斃,死前亦是腹痛不止,吐血身亡。這兩家內宅安穩,無仇無怨,所以都按病逝定案。但是昨日,賀蘭府也死了一位婢女,死狀亦是腹痛吐血。我覺得這其中有異,便來韓國夫人府上查勘一二。

李朝歌點頭,道∶富戶的小姐,九品官的夫人,還有韓國夫人府上的婢女。這幾個人看起來毫無關係,甚至可能完全不認識,你覺得這是一樁連環案,隻是因為她們死狀相似?

現在還沒有證據,這隻是我的猜測而已。顧明恪說完,朝楮茂幾人走去,屍體查完了嗎?

楮茂搖頭,說∶沒有,還需要一段時間。

李朝歌跟上去,垂眸看向那具屍體。女子雙目閉合,安安靜靜躺在白布架子上,看不出來死時的痛苦。觀她眉眼,她活著的時候也算得上一位小美人。

李朝歌問∶她是誰?

婢女。顧明恪說完後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隻不過身份略有些特殊。

李朝歌可疑地挑起眉,顧明恪為什麼猶豫了一下,他在回避什麼?李朝歌立即追問∶怎麼個特殊法?

晚香沒什麼特殊之處,若非要說的話,她是我最寵愛的婢女。一個薄涼含笑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李朝歌回頭,見賀蘭卿倚在門口,手裡折扇慢悠悠打在手心,對著李朝歌輕輕一笑,好久不見,盛元公主。

賀蘭卿臉色蒼白,唇上一點朱紅卻如血如砂,仿佛在勾人上去嘗一口。才到三月,賀蘭卿已經換上了輕薄的紗衣,此刻他斜斜倚在門口,衣襟若隱若現,渾身上下都是風流恣睢之意。

外麵已經有不少小丫鬟看得臉紅,而李朝歌隻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抬頭看顧明恪∶你剛才猶豫,就因為這個女子是通房丫鬟?

貴族郎君們懂事早,往往十三四就由丫鬟開了葷,之後秦樓楚館廝混,隻要不搞出孩子,家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少數管得嚴的世家,比如裴家,會禁止子侄涉足風月場所,但是對於郎君身邊

的丫鬟也是默許的。

沒人覺得郎君睡一兩個女人算什麼大事,丫鬟是自家財產,隻要不要染指父婢、母婢就無妨。甚至當家主母為了兒子不要被外麵的狐狸精勾走,會專門在兒子身邊安排腰細臀圓的通房丫鬟,通房白日和丫鬟一樣做工,晚上伺候郎君。郎君有需要她們便是工具,沒需要便是值夜婢女。

那些貴族少年看著光風霽月、茂林修竹,其實私底下美婢通房並不少,十個貴族郎君裡麵至少有九個,婚前便睡了不少女人。所有人都習以為常,郎君不可能娶一個婢女,門當戶對的娘子也不屑於和一個物件置氣。

名聲好的郎君都這樣,彆說賀蘭卿花名在外。賀蘭府邸上上下下,沒被賀蘭卿睡過的丫鬟屈指可數。李朝歌看到那個女子麵容姣好時,心裡就已經有預料了,結果顧明恪竟為這種事猶豫。

顧明恪是真的覺得這種事情難以啟齒,天庭禁律嚴苛,清心寡欲,相比之下,凡人委實太亂搞了。婢女和主君有私不是什麼好事,不適合說給女子聽,顧明恪正想著該如何圓過此事,沒想到賀蘭卿大刺刺揭開,連李朝歌也一副你怎麼連這都沒見識過的表情。

顧明恪沉默了。他放下手帕,斂袖走向屋外∶你們慢慢說,我先出去了。

北宸天尊眸光不善,滿心都是凡人簡直不檢不點,不可理喻。李朝歌沒想到自己隨便一句話,竟然把這位主說惱了。她笑著追出去,說∶賀蘭卿花名在外,猜到這種事情並不難。莫非,裴家郎君們身邊沒有通房丫鬟?

裴家有沒有,我怎麼知道?顧明恪不為所動地瞥了李朝歌一眼,公主如果好奇,應當去問裴拾遺。

李朝歌忍著笑,說∶我和他無親無故,無牽無絆,我問他這些做什麼?我隻好奇顧少卿。

賀蘭卿從後麵跟上來,剛剛走近,就聽到這些話。他動作一般,嘴邊的笑意略微僵硬。他目光掃過李朝歌和顧明恪兩人,心裡不由想道,這兩個人來賀蘭府,真的是來辦案的嗎?

賀蘭卿忍無可忍,用力咳嗽一聲,強行打斷前麵那兩人公費談情說愛。顧明恪和李朝歌回頭,賀蘭卿笑了笑,說;讓二位見笑了,晚香是我的寵婢,我隻是一段時間沒來看她,她不知怎麼便染了疾,咳血死了。這不是什麼大事,現在竟引得大理寺少卿和盛元公主親臨,實在讓我誠惶誠恐。

李朝歌早就知道賀蘭卿的德行,但聽到這些話,她還是沒忍住挑了挑眉,反問道∶不是什麼大事?

最寵愛的女人死了,賀蘭卿沒有絲毫哀戚之色就罷了,竟然還說這不是什麼大事。那些女子要生要死、肝腸寸斷就是為了這麼一個人,真是瞎了眼。

李朝歌話音中的諷刺之意顯然,而賀蘭卿享無愧疚,甚至還笑了笑∶是我的錯,早知道,半個月前我應該來看看她的。興許我來了,她愁緒打開,就不會病死了。

簡直渣得理直氣壯,沾沾自喜。李朝歌冷笑一聲,說∶賀蘭郎君勿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你的婢女並不是因為思念你而抑鬱成疾,她極可能是被人害死的。顧少卿,你說是不是?

顧明恪不緊不慢,悠悠道∶公主見多識廣,精通人情世故,問我做什麼?

李朝歌眉梢動了一下,她抬頭,靜靜瞪了顧明恪一眼∶顧少卿,這是工作時間,不要把私人情緒帶入公務。

顧明恪還在氣剛才李朝歌的話,李朝歌不知道他有什麼好介懷的,但是以前顧明恪總拿公事公辦堵她,如今,李朝歌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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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恪眼睛都亮了一瞬,他閉眼,立刻平複情緒。李朝歌真是好樣的,顧明恪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被彆人說不要把私人情緒帶入公務。

賀蘭卿明明站在這裡,卻再一次被排斥在外。這在賀蘭卿的人生中簡直絕無僅有,以往但凡他在,哪一個女人不是費儘心思貼上來,從未有女人為了其他男人而冷落他!現在,賀蘭卿特意換了身衣服,主動搭話,竟然還是被李朝歌視而不見。

賀蘭卿抿著嘴,臉色飛快沉下去。這時候楮茂上前,對顧明恪叉手道∶少卿,屍體檢查完了。

腳印和其他證物呢?

都已搜集好,回去就能用。

顧明恪點頭。他心想自己活了幾千年,不至於和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置氣,他控製好情緒,對李朝歌說∶我們證據已經采集好了,先行告辭。對了,指揮使今日來賀蘭府所為何事?

李朝歌含笑看著顧明恪,不疾不徐說∶來問候姨母韓國夫人。順便,接手此案。@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李朝歌說著拿出自己袖子裡的令牌,在顧明恪和楮茂眼前晃了晃,笑盈盈說道∶多謝顧少卿幫我整理證物,不過,這樁案件已經移交鎮妖司,接下來的事就不用大理寺管了。證據你們也不用搬了,留下來吧,一會鎮妖司會整理。哦對了,顧少卿的猜測我覺得很有道理,等回去後,勞煩少卿將前麵兩樁案子的卷宗送到鎮妖司,謝謝。

楮茂愕然良久,一股氣直衝腦門。李朝歌既然早就拿來了天後旨意,那剛才大理寺檢查屍體的時候,李朝歌就站在旁邊看著,等人忙完了才出來搶功?有他們這樣辦事的嗎?

顧明恪剛剛才說服自己不要和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生氣,現在,他的清心咒又白念了。顧明恪看著李朝歌,李朝歌含笑對視。最終,顧明恪輕輕笑了下,目光注視著李朝歌,不緊不慢道∶不必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