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療傷(2 / 2)

謫仙 九月流火 10816 字 6個月前

李朝歌聽到這些話都氣笑了。為什麼殺李常樂?也虧裴紀安能說出這種話。

李朝歌忍了李常樂許久,但是她最終選擇動手,一是因為政治因素,二來,就是李常樂真的冒犯到她的底線了。

今年七月,時局已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每天都有許多大臣獲罪入獄,經李朝歌之手裡發出去的罪狀,更不知凡幾。李朝歌想到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裴紀安了,裴家的事終究是她對不住裴紀安,所以,她想借著裴紀安生辰的機會,給裴紀安賠罪,順便緩和夫妻的關係。

七月初六那天,李朝歌特意請了一天假,悄悄到裴府上,想給裴紀安慶賀生辰。從兩年前開始,裴紀安就搬出公主府,和李朝歌兩地分居。李朝歌無視裴家下人敵視的視線,親手給裴紀安做了一桌生辰菜,然後歡欣雀躍地坐在房間等。她枯等了一夜,菜涼掉,加熱,再涼掉,裴紀安也沒有回來。

李朝歌心也跟著變涼了,她倒掉所有飯菜,第二天一早,她頂著一宿未睡的眼睛,讓人去查裴紀安的行蹤。城門守衛稟報,裴郎君初六大清早出城,去敬亭山上清觀給廣寧公主李常樂慶生去了。

李常樂生辰七月初七,和裴紀安隻差一天。李朝歌在裴府中枯等時,裴紀安正陪李常樂等待生辰到來。探子還報,子時過後,裴紀安第一個給李常樂祝福,公主十分感動,再加上兩人都喝了酒,就滾到床上去了。

李朝歌徹底被激怒。裴紀安說聽到“皇夫”的稱謂感到惡心,殊不知李朝歌看到裴紀安的時候,也發自內心地覺得臟。她一看到裴紀安,就會想到他和李常樂在床榻滾的畫麵,幾乎惡心得反胃。

之後李朝歌一手主導了趙王謀反案,李常樂被牽連其中。沒幾天,李常樂“畏罪自殺”,自縊在上清觀中。

如今,裴紀安問她為什麼。

李朝歌有許多憤怒、失望憋在心中,但是她開口的時候,省去了那些質問的話,隻輕描淡寫道:“我想殺,便殺了。”

我想殺,便殺了。

這句話徹底逼瘋了裴紀安,裴紀安突然拔劍,飛身向李朝歌襲來。李朝歌隻是不緊不慢側身,用兩指夾住裴紀安的劍。

李朝歌身體動都沒動,唯有頭頂的旒珠輕輕晃動。李朝歌手指微微用力,就把裴紀安連人帶劍推開。裴紀安跌跌撞撞退到大殿上,李朝歌居高臨下,包容又憐憫地看著他:“我已經突破至臻界,身劍合一,身體發膚刀槍不入,人間已經沒什麼東西能傷得了我。裴紀安,你殺不了我的。”

裴紀安伸手,擦去嘴邊的血線。他當然知道,這個女人長在凡間,但是不知為何學了一身高深功夫,能飛簷走壁、降妖驅鬼,就是因為她武力無所不克,才被女皇重用,鎮妖司因此大行其道。這些年李朝歌得罪了許多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雇凶殺她,可惜,無論多麼出名的殺手,無一人生還。而且很快,賣凶之人就會被李朝歌瘋狂報複。

鎮妖司可止小兒夜啼,絕大程度上,是因為李朝歌。朝中眾人提起李朝歌,誰不是氣得牙癢,卻又畏懼不已。

連裴紀安也不行。他用劍攻擊李朝歌,李朝歌分毫無損,裴紀安卻被她強大的真氣震得內腑翻騰,經脈劇痛。

李朝歌經曆了一場很不愉快的談話,第不知道多少次阻止了駙馬殺她,內心已經疲憊至極。明明今天,是她登基的大好日子。

因為剛才動了手,李朝歌的冕服又亂了。李朝歌轉身去整理自己的玉佩,一邊不在意地對裴紀安說:“你現在回去,我可以裝作今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你依然能安安穩穩做我的皇夫。你聽話,裴家和長孫家剩下的人,才可以繼續活著。”

裴紀安咽下口中的血沫,諷刺地笑了。他在她眼中到底是什麼呢,一隻沒有尊嚴、沒有主見的金絲雀嗎?裴紀安知道朝中不乏有人想向李朝歌自薦枕席,李朝歌無論相貌還是權勢,都是頂級。可是李朝歌一個眼風都不掃,久而久之,下麵人也不敢了。世人皆羨慕裴紀安豔福不淺,可是裴紀安卻恨不得李朝歌流連花叢,豢養麵首。

此等豔福,他消受不起。

李朝歌毫不避諱地將後背暴露給裴紀安,因為在她的認知裡,天下除了周老頭,已經沒有人可以傷到她了。可是她卻忘了,天下不能,那天上呢?

裴紀安將手指抹在劍刃上,用力劃過。鮮血汩汩流過潛淵劍,更妖異的是,這柄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劍,竟然將血一滴不漏地吸收了。

潛淵劍飲飽了血,忽然紅光大作。李朝歌感覺到背後有一股淩厲的殺氣襲來,其境界遠非凡人能為!李朝歌大驚,立刻回身,祭出全部功力抵擋。可惜,還是太晚了。

一劍穿心而過,冰冷的劍鋒穿過華麗的冕服,穿過李朝歌溫暖的身體。李朝歌伸手握住劍,不顧疼痛,執著地盯著裴紀安:“你就這麼想殺了我?不惜以身祭劍?”

李朝歌掌管鎮妖司這麼多年,妖妖鬼鬼的事不知道見過多少,她怎麼能認不出來,這是一柄凶劍。劍的主人似乎造了許多殺孽,劍身上的煞氣已經足以割破半仙的護體屏障。這樣的劍,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用的。

裴紀安竟然能驅動凶劍,更意外的是,他竟然不惜以血祭劍。凶劍一旦開了戒,不吸光驅使者的血,絕不肯罷休。

裴紀安為今天已經準備了許久,來之前,他考慮了每一種可能。可是等他真的做到這一步,真的將劍刺進李朝歌胸膛後,他心中卻泛上一股巨大的荒蕪。

他真的殺了她。他真的擺脫她了。

裴紀安眼睛盯著她,幾乎無法眨眼。他感覺自己全身都失去了知覺,他的手握在劍柄上,明明應該趁機深入,可是他卻良久無法用力:“對不起。來世,請你不要再愛我了。”

李朝歌看著裴紀安,突然不可自抑地笑起來。她和他做了六年夫妻,最終,他卻說請不要再愛他了。他們的婚姻給裴紀安帶來許多痛苦,對李朝歌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李朝歌忽然毫無預兆地向裴紀安擊去一掌。她心脈俱裂,已經活不成了,可是,沒道理殺了她的人卻能好好活著。李朝歌這一生沒做過幾件好事,唯獨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從不虧待恩人,也從不放過仇人。

就算李朝歌喜歡他又怎麼樣,她死了,裴紀安也彆想活著。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李朝歌要死了,她的一掌也不是裴紀安能消受的。這麼近的距離,裴紀安根本沒法躲。事實上,他也沒躲。

裴紀安被一掌擊中心肺,頓時內臟破碎,胸骨斷裂。裴紀安噗的噴出一口鮮血,被打飛好幾米,重重摔到地上。李朝歌也牽動了傷口,她捂著汩汩流血的劍柄,緩緩跌倒在地。

她這一生,幼年和家人走散,少年被周老頭拋棄,好容易找到家人,卻成了所有人都憎惡的存在。她殺了弟弟,殺了妹妹,殺了母親,殺了丈夫的外祖父,殺了小姑,氣病了婆婆,氣死了祖婆婆。她登基為帝,卻一無所有。

最後,她也被自己的丈夫殺死。

一切皆是李朝歌的選擇,李朝歌不後悔。可是如果再來一遍,她不想再走這條路了。

尤其,她不要再喜歡裴紀安了。

李朝歌最先去角落裡翻箱子,果然,她的記憶沒錯,護臂、弓箭、匕首等都收在這裡。這些武器在如今的李朝歌看來完全是廢鐵,但是有東西總比赤手空拳強,李朝歌沒有挑剔,熟練地將武器裝備在自己身上。

武器裝點好後,李朝歌想了想,竟然想不到自己還能帶什麼。周老頭窮的叮當響,除了那本心法,這個屋子沒什麼值錢東西,扔了也無妨。李朝歌從衣櫃裡翻出僅有的兩套乾淨衣服,牢牢裹在包袱裡,打算明早天一亮,她就帶著東西出門。

至於盤纏……家裡沒有盤纏,不需要準備。

李朝歌正在清點最後一遍,突然耳朵一動,聽到外麵有腳步聲。李朝歌眸光變深,不動聲色地收起包裹,將手按在腰側。

那個地方,綁著一柄匕首。她剛剛在匕首上淬了麻藥,無論來者是人是鬼,她三步內就可以取其性命。

來人似乎也很躊躇,越靠近李朝歌家,他的腳步聲越猶豫。最後,他停在大門外,小心翼翼地敲門:“朝哥,你在嗎?”

時間過去了太久,李朝歌愣了一下,才認出來這是鄰居家小虎的聲音。小虎就是小時候嚷嚷李朝歌沒爹沒娘的人,後來被李朝歌揍了一頓,從此見了她都繞著走。

要不是李朝歌練過周老頭的心法,耳清目明,記憶優越,她還真想不起來這是誰。

既然是認識的人,那就沒必要攻擊了。李朝歌收起匕首,出去打開大門,問:“什麼事?”

小虎正在門外糾結,突然門開了,小虎毫無準備,都嚇了一跳。

現在的小虎已經不再是童年無知無畏的小胖墩了,他被李朝歌打了一頓後,從此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許多年都不敢麵對李朝歌。他今日來本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沒想到開門後,他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張明豔驕妍、驚心動魄的臉,小虎言辭一卡,先前做好的心理準備全都廢了。

這是假小子一樣的朝哥?他許多年避著這一帶走,李朝歌也獨來獨往,以致小虎都沒注意,李朝歌竟然長成了這副模樣。

李朝歌看到小虎驚愕地張著嘴,盯著她開始發愣。李朝歌輕輕挑起一邊眉梢,再次問:“你到底有什麼事?”

她畢竟當了許多年的鎮妖司指揮使,前世她刑訊犯人時,無論是見慣千帆的老臣還是上陣殺敵的武將,見了她都忍不住露出害怕之色,何況小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小虎身體莫名緊繃,連手臂上的汗毛也豎起來了:“我娘說今天畢竟是初一,你孤零零一個人過,不像樣子。我娘讓我來送餃子,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去我們家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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