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薨逝(2 / 2)

謫仙 九月流火 11847 字 6個月前

李朝歌說完就往外走,步伐堅定果決。李常樂幾乎驚呆了,怎麼會有這樣鐵石心腸的人呢?就算太子提議過送她去和親,但畢竟沒有成真,她怎麼能這樣對待太子?將死之人,其言也善,太子都和李朝歌道歉了,她還要怎麼樣?

裴紀安為什麼會喜歡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女人?

李朝歌大步往外走,東宮根本無人敢攔她。李朝歌走到殿門口時,後麵傳來李善勉力抬高的聲音:“你我之恩怨我無意多說,但冤有頭債有主,太子妃是無辜的。太子妃至今下落不明,她到底在哪裡?”

李朝歌嘴邊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轉瞬即逝:“殿下的太子妃,我怎麼知道?”

說完,她再無停頓,大步邁出東宮。

李朝歌走後,東宮侍者看看麵色灰敗的太子,再看看表情不善的趙王、廣寧公主,哪一個都不敢勸。他們垂著頭,悄無聲息退下。

李朝歌得到天後首肯後,回公主府換了身衣服,然後就去北衙挑人。調遣軍隊並不是件小事,糧草、輜重要事先安排,鎧甲要和兵部申請,正式的調令也要等門下省審核。李朝歌這段時間在忙調兵的事,整個人焦頭爛額,根本沒心力關注其他。李朝歌去北衙整頓人手,在軍營裡一待就是一整天,出來時,她看到天邊飛舞著紙鳶,幾個孩童牽著線跑在草地上,一邊放風箏,一邊肆意打鬨。

李朝歌順著細線抬頭,看到幾隻形狀各異的紙鳶飛在天上,其中一隻升的最高,忽然風箏猛地一扽,地麵上緊接著傳來孩子們的喊聲:“風箏線斷了,它飛走了!”

侍衛見李朝歌盯著那個斷線的風箏,問:“公主,怎麼了?”

“沒什麼。”李朝歌搖搖頭,攬著韁繩走向城門,“斷了也好。一生被繩子束縛,如今,它終於自由了。”

李朝歌剛走入城門,公主府的人就迎麵趕上來,壓低聲音道:“公主,大事不好了。太子病危。”

李朝歌立刻往宮裡趕,但是等她到時,東宮已經響起哭聲,侍從們換上了麻衣,在殿中嗚嗚哭泣。

李善病逝了。

李朝歌回公主府換孝衣,然後就進宮,直奔仁壽殿。如今所有人都守在皇帝身邊,皇帝本來就身體不好,經過這重打擊,精神更萎靡了。天後臉上未著粉黛,氣色蒼白,仿佛一日間老了三歲。

宮人在門口稟報,皇帝聽到李朝歌來了,說道:“你也來了。太子走了,一會,你去送他最後一程吧。”

李朝歌應下。皇帝已經聽天後說了汾州的事,皇帝雖然心痛喪子,但江山的事也不能馬虎。皇帝鄭重道:“汾州一案交由你徹查,朕最近心力不繼,人手、銀餉方麵有什麼要求,你直接和天後說罷。”

天後柔聲應道:“聖人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會安排妥當的。聖人隻管養好身體,外麵的事不必操心。”

這些話放在往常沒什麼問題,但是如今太子病逝,東宮空懸,天後這番話突然微妙起來。殿中人都垂下眸子,靜默不語,仁壽殿中隻能聽到皇帝時斷時續的聲音:“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太子的葬儀你來安排,他仁善孝順,生時未能登上皇位,死後務必讓他走得風光。”

天後一一應下。天後似乎遲疑了一下,試探問:“聖人,太子的喪事自然要大辦,但朝歌婚期就在今年七月,要不要推遲?”

皇帝聲音低啞,有氣無力道:“不必了。朝歌年紀已長,無需避諱,婚禮照常舉行吧。”

天後微頓,無言應下。其他人或許看不懂,但天後敏銳地感覺到,皇帝之所以這樣說,是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所以才想儘快看到李朝歌完婚吧。

事關自己婚事,李朝歌不好表態。李常樂在旁邊聽到,心中頗不是滋味。

她因為和親一事被迫遁入空門,至今還守著道身,而李朝歌胡鬨了一通,毫無懲罰就和中意之人訂婚,如今連太子死了也無需避諱。

李常樂不知道該怨父母偏心,還是該怨時運不公。

太子的葬禮林林總總,十分繁複。李朝歌參加完下葬儀式,回公主府時,已經累極。

侍女給她送上茶湯,李朝歌眼睛一瞥,在多寶閣上看到一個盒子。

李朝歌之前沒注意過這裡有東西,問:“這是什麼?”

侍女看了一眼,回道:“回公主,是前段日子東宮送來的錦盒。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孝敬太子的喪事,長史忘了這件事,一直放在庫房,今日才拿出來。”

李朝歌微微愣怔,她頓了一會,問:“哪一天送來的?”

“好像是二月初三。”

二月初三,是李善薨逝的那一天。侍女見李朝歌的視線停留在盒子上,起身上前,輕手輕腳將盒子打開,捧到李朝歌麵前。

紅色鈿螺的木盒中,是一個泛黃的燕子風箏。李朝歌看了很久,其實她不記得童年的事情了。她走丟後,六歲前所有的事情都如一場夢,隱隱約約,不知來處。李朝歌連父母雙親都不記得,更不會記得小時候和李善一起放過紙鳶。她本來以為,那日隻是他誇大其詞。

原來,他真的保存了很多年。

侍女小心覷著李朝歌的臉色,問:“公主,這個紙鳶看著模樣精巧,要掛起來嗎?”

“不用。”李朝歌合上眼睛,伸手按住眉心,淡淡道,“拿去庫房吧,以後不必再和我說了。”

侍女霎間迷惑,不明白李朝歌的心意。公主若是不喜歡,何必看那麼久,但若是喜歡,又為何扔入庫房?侍女不敢多說,低聲應道:“是。”

侍女提著木盒小步退下,另一隊侍女進來換茶,問:“公主,明日膳食還照舊嗎?”

“不必了。”李朝歌放下手,雙眼慢慢睜開。燈光下她的眼睛清透黑亮,方才的疲憊之色一掃而空:“準備行裝,明日我要去汾州。”

李善下葬的第二天,李朝歌帶著鎮妖司全部人手及三千大軍,奔赴汾州查案。

走時,她借口需要其他部門配合,順便拉走了顧明恪。武神廟相關的事情唯有顧明恪最了解,而且,李朝歌就算再絕情,也不能自己出來避風頭,卻把未來駙馬扔在漩渦中心。於情於理,顧明恪都要同行。

上次李朝歌和顧明恪孤身查訪武神廟,行動時十分小心,這一次他們再無顧忌,李朝歌直接帶著人衝上神廟,大肆搜山。

莫琳琅和周劭留在山腳搜查村莊,李朝歌和白千鶴在深山裡檢查祭壇,顧明恪則帶著大理寺去盤查山路。祭壇裡已空無一人,武神像高高矗立著,無喜無悲注視著腳下的凡人。祭壇上的三個棺材大開,食物和地圖已不見蹤跡,想必那三個女子已經逃走了。

鎮妖司的人在祭壇各個地方翻找,不放過任何可疑之物。李朝歌站在祭壇前,仰著頭,久久凝望著這尊神像。

所有線索都是圍繞武神展開的,龜背村的畫像,刀槍不入的死屍,祠堂裡刻有“帝丘秦氏”的靈牌,山腳下被複活的亡靈村莊,石頭化形的四武士,少女祭品,以及死人軍隊。

似乎背後有一雙手,有計劃地撥動勾弦,把一切推向一個不可知的方向。李朝歌看了一會,提氣飛上武神像。上一次她來的時候身上有傷,無法調動真氣,做什麼都有心無力,這一次她再無顧忌,倒要好好查一查。

武神像十分高大,李朝歌站在對方手掌上,竟然顯得十分小巧。李朝歌一落下就意識到這座雕像遠比畫像精細,畫像上很多地方一帶而過,而這座雕像卻詳細地刻了出來。

白千鶴從側室裡走出來,他找了一圈,才發現李朝歌在石像上。他雙手圍成喇叭狀,對李朝歌喊道:“指揮使,這裡似乎有字。”

李朝歌在武神八條胳膊上跳來跳去,聽到白千鶴的聲音,她抽空回道:“知道了,我這就來。”

李朝歌沒發現什麼隱藏機關,正要躍下,忽然看到一樣東西。李朝歌臉色收斂,順著石塊,慢慢走到神像指端。

白千鶴在下方等著,他看到李朝歌動作停下,不由問:“怎麼了?”

李朝歌靜靜盯著武神手裡的那柄劍,良久無言。白千鶴又在下麵喊,李朝歌從高處一躍而下,輕巧落在地麵上:“沒事。你說的字在哪兒?”

白千鶴看看李朝歌,又看看上方神像,心想不過一柄劍而已,有什麼可看的?白千鶴想不懂就沒有再想,他給李朝歌引路,說:“就在這裡。”

李朝歌跟著白千鶴去看,果然在牆壁上發現一大片古體字。李朝歌也認不出來,隻能讓鎮妖司的人上前將字拓下,帶回東都慢慢研究。

白千鶴七手八腳去拓字,李朝歌將瑣事交給他們,自己去其他地方。她慢慢走出祭壇,山林間的陽光爭先恐後湧入李朝歌眼睛。李朝歌舉起劍,擋住上方烈日。

明晃晃的日光下,潛淵劍折射出冰冷的金屬光澤。李朝歌仔細看著劍身上的花紋,毫不意外的,發現每一條紋路都相符。

武神像手裡握著的,竟然是潛淵劍。

作者有話要說:留言抽30個紅包~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