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駕崩(2 / 2)

謫仙 九月流火 10965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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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皇帝賓天,舉國同喪。

天亮後,各坊市開門,天後整理好儀容,召集臣子入宮商議大行皇帝廟號、諡號。諸相昨日就聽說了風聲,但夜裡有宵禁,眾人沒法出門,他們本打算今日入宮探望,沒想到僅是一夜過去,皇帝就駕崩了。

相公們各自看過大行皇帝遺詔,都沒有異議,按照李澤臨終前的安排置辦後事。李澤遺詔依然可見帝王心術,他不信任李懷,怕李懷被臣子牽製著走,便留下遺言,讓天後給國家大事把關。但是反過來,李澤同時也限製了天後,“軍國大事兼取天後”,那就把天後平常的執政權剝奪了。

在李澤心中,他信任天後,但也理所應當地覺得皇位是兒子的。他從未懷疑過,天後會有二心。

有人提議:“大行皇帝有令,讓太子在柩前繼位。先帝之令不可違逆,依臣之見,太子也該接手政務了。”

天後眼睛動了動,說:“太子和大行皇帝感情甚篤,先帝賓天,太子哀痛不已,暫時恐怕有心無力。孝期內就讓太子安心守孝吧,不要接觸朝政,以免分了他給先帝守靈的心思。”

天後這話一出,沒人敢有異議。李懷哪敢說不,他一想反正隻有二十七天,並不耽誤什麼,便點頭道:“太後說的是,兒臣願為父皇守孝。”

李澤駕崩,李懷繼位,天後的輩分也隨之升級到太後。李懷可以二十七天不問外事,一心緬懷父親,大唐偌大的土地卻不能保證二十七天內不發生大事。這段時間的政務勢必要由人代理,眾人看了看,請願道:“依先帝遺詔,軍國大事若有不決者,皆過問天後。太子在孝期內不能理政,懇請太後出麵,代太子執掌政務。”

天後大致推了推,就順勢接下。帝王的葬禮都是有定例的,倒也好安排。國喪的儀式一道道發布下去,平時熱鬨繁華的東都也隨之沉寂下來。

自大行皇帝駕崩二十七天內,朝內不能用朱批,全部換成藍筆,各署衙的印章也要換成藍色。全國戴孝三月,一百天內文武百官及平民百姓不允許宴飲作樂,京畿一個月內禁嫁娶。全國寺廟敲鐘三萬下,為大行皇帝祈福。

盛元公主府裡也處處縞素,李朝歌昨日成親,府裡張燈結彩,結果才一轉眼喜事就變成白事。宮人們忙著換犯禁的東西,李朝歌也換上孝衣。

天子可以以日帶月,守孝二十七天,李朝歌這些普通公主卻沒有這等特權,她要結結實實守孝二十七個月,期間禁宴飲、作樂。不過李朝歌本來也不參加宴會,這些約束於她無用,真正和她休戚相關的,是丁憂。

按照古禮,父母亡故後,孝子應當搬到父母墓穴旁,結草為廬,茹素大哭,每日叩謝父母恩情,直到三年期滿。如今守孝自然不需要做到這一步了,但為官者還是要辭官在家,不飲酒不作樂不思淫,清心寡欲守完三年孝期。

辭官這一條,委實打到了李朝歌七寸。李朝歌在府中等了幾天,終於等到宮裡的奪情旨意。

守孝這一個月內,皇帝李懷思念先帝,無心理政,朝政一律交給天後處理。天後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奪情起複李朝歌。奪情即為國家奪去孝親之情,不必去職,以素服辦公。

之後,天後還調動心腹出任並州、益州、荊州、揚州刺史,擢調三書省長官,順便還給政事堂搬了個家。

這些人手變化微之又微,可是李朝歌知道,這是天後在為自己登基做準備了。

起複李朝歌,同時將宮門、城門守衛權交給她,就是徹底將洛陽握在掌中。天後那麼多疑惜命的人,怎麼會把自家大門交給他人。天後還借著除妖的名義將兵權挪到李朝歌名下,萬一日後需要,這就是天後最有力的武力保障。

調動心腹出任地方刺史,則是控製洛陽之外。並州、益州、荊州、揚州分彆是四大軍事及經濟要地,將這四個地方握在手心,大唐東南西北無論哪個地方出現動亂,天後都能迅速反應。而調整門下、中書、尚書的人手,則是細微地排除異己,將宰相位儘可能多地攥在自己手中。

至於最後給政事堂搬家就是天後獨特的政治技巧了,政事堂是宰相們議事的場所,可以商討國家政令,甚至駁回皇帝的敕旨。天後嫌棄政事堂束手束腳,卻不明說,而是將政事堂搬遠。

政事堂遠遠離開中樞,消息不便,自然沒法再限製天後的權力。

李懷這一個月待在皇宮裡,一心給李澤守孝,哪裡知道外麵已經發生了這麼多變故。等二十七天過去,李懷正式受冊,成為新任皇帝,李朝歌的頭銜也隨之變成盛元鎮國長公主。

新皇登基,冊立皇後,開始接手皇帝大權。李朝歌穿著素服回鎮妖司辦案,白千鶴等人從汾州回來了,帶回了許多文書資料。最後的收尾工作李朝歌沒有參與,定案總結時就尤為上心。

白千鶴說:“指揮使,所有卷宗都在此處。我們走前按照指揮使的吩咐,在汾州內安排人手督查,一旦發現死氣,立刻上報朝廷。”

李朝歌點頭,問:“山裡那個祭壇呢?”

“我們的人盯了三四個月,這些日子並無人來往。”

李朝歌有些遺憾,竟然沒有人靠近嗎?看來,對方要麼有其他密道,要麼,就已經防備起來了。

李朝歌知道不可畢其功於一役,於是也不氣餒,交代道:“讓他們繼續盯著,不可放鬆。”

“指揮使放心,山洞外日夜換崗,保準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李朝歌和白千鶴說起其他事情,末了,正事說的差不多了,白千鶴吊兒郎當地說起閒話:“指揮使,如今太後退位,聖人大婚,東都裡冒出好些新鮮人。這些天皇後娘家門前的車馬都快把路堵了,外麵都在恭賀聖人新婚,指揮使不去和新弟媳說說話?”

李澤死前給李懷指定了太子妃,並留下遺詔,讓李懷守孝結束後立刻登基冊後。皇帝大婚非常麻煩,隻有一個月根本來不及準備,但是先帝遺命如此,無論可不可能,他們都必須完成。

李懷倉促地和劉氏完婚,同時從大臣家中選女,冊立了二妃四嬪。

四妃九嬪轉眼滿了一半,能看出來,李懷是真心過來當皇帝的。

“有什麼可說的。”李朝歌語氣不以為意。李懷守孝期滿後,天後還政於李懷。天後把持朝政近十年,宮闈內外樹敵良多,如今新皇帝登基,冊立新的皇後嬪妃,宮裡完全換了批血液。許多人便躁動起來,覺得一朝天子一朝臣,屬於天後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所有抱這種想法的人,李朝歌都祝他們九泉之下走好。

白千鶴悄然挑眉,這段時間身邊全是投門路的人,連鎮妖司也被波及。畢竟人儘皆知,李朝歌是天後一係。曾經做主的人是先帝天後,先帝願意寵女兒,由著李朝歌胡鬨,但如今皇位上的人已經換成李懷,李懷作為弟弟,還願不願意縱容李朝歌這個僭越的姐姐呢?

恐怕是個人都要打個問號。李懷和廣寧長公主親厚並不是秘密,如今宮裡還多了新女主人,宮廷的天,恐怕要變了。

而且,還有一個小小的變化。曾經的左拾遺裴紀安,在前段時間投入趙王潛邸,如今隨著趙王飛黃騰達,官拜中書舍人,再一次成為聖前紅人。

眾郎不由羨慕裴紀安眼光好運氣佳,兩落兩起,絕地翻身。雖然他和廣寧公主的婚約不作數了,但裴紀安家世優越,品貌不俗,還有大好前程在身,要什麼樣妻子沒有?

現在裴紀安是皇城裡的大紅人,每日巴結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白千鶴又稍微多知道一點東西,李朝歌和裴家大郎君看似毫無交集,但以白千鶴的眼力,不難看出裴紀安對李朝歌還是有些意思的。如今舊人飛黃騰達,白千鶴特彆想知道,李朝歌是怎麼想的。

可惜,李朝歌冷淡的很,完全看不到什麼好戲。白千鶴有些遺憾,當下管不住自己的嘴,嗶嗶道:“最近裴舍人炙手可熱,公主的駙馬和裴舍人是表兄弟,公主就不打算讓駙馬去和裴舍人走動走動?”

李朝歌麵無表情地指了下隔壁,說:“駙馬就在不遠處。你這麼好奇,不如去和他當麵說?”

白千鶴頓時萎了,他哪有這個膽子。外麵傳來敲門聲,李朝歌和白千鶴回頭,莫琳琅推門進殿,一看到裡麵有人,一下子愣住了。

莫琳琅趕緊道:“對不起,我不知道白兄在裡麵。我這就出去。”

“不用了。”李朝歌擺手,嫌棄地瞪了白千鶴一眼,“聽見沒有,彆人還有正事,你可以滾了。”

白千鶴傷心欲絕地從正殿出來,胳膊一甩一甩,做作極了。莫琳琅注視白千鶴出去,疑惑問:“指揮使,我真的沒有打斷你們嗎?如果白兄有急事,我再等一會也無妨。”

“沒事,他能有什麼急事。”李朝歌輕嗤一聲,問,“你有什麼事?”

莫琳琅正色起來,說:“指揮使,前段時間你讓我查的夔國皇帝,我找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後進止。——李治《遺詔》

諸王各加封一百戶,公主加五十戶。內外文武,九品已上各加一階,三品已下賜爵一級。就徽以來入軍年五十者,並放出軍。天下百姓年五十者,皆免課役,廢萬全、芳桂等宮。——李治《遺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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