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而且還不少。”劉韜表情凝重地點頭,然而他未曾說出口的是——這種人沒有情感和同理心,被意大利犯罪學家龍勃羅梭歸類為天生犯罪人。他們是極度危險的存在,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犯下罪行。
小李不可思議地搖頭:“這都是梵伽羅胡謅的吧?宋博士脾氣那麼好,待人接物也很真誠,怎麼可能會沒有感情?我不信!”
劉韜未曾接口。他常年戰鬥在打擊罪犯的第一線,比任何人都明白一個道理——知人知麵不知心。宋睿博士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除了他自己,誰能知道?
相鄰的兩個房間都陷入了一片沉默,過了好一會兒,莊禛才從那種被抽空的感覺中緩和過來,冷聲道:“梵伽羅,我們現在在審訊你,你扯到宋博士身上乾什麼?”
廖芳如夢初醒,連忙拿起筆記錄。
梵伽羅瞥了表情僵硬的宋睿一眼,輕笑道:“我隻是在證明我的供詞而已。我是一個靈媒,並不是你們臆想中的殺人犯。莊警官,你可以打開保溫杯驗證一下我剛才說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你的供詞與保溫杯有什麼關係?彆跟我耍花招,老實回答先前的問題!”莊禛語氣十分嚴厲,並不想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但是很不幸,他有一個豬隊友,在他反應不及的時候,廖芳打開保溫杯的蓋子,喝了一口裡麵的白水。
“噗!”下一秒,水滴洋洋灑灑噴了滿桌,隨即便是廖芳狼狽的叫嚷聲:“隊長,你往杯子裡加了黃連嗎,怎麼這麼苦?!”
“苦的?”莊禛連忙奪過保溫杯嘗了一口,然後臉色大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杯子裡裝的隻是普通的熱水,沒有任何味道,因為幾分鐘之前他還喝過。但眼下這水的確變苦了,而且苦味十分濃烈,差點麻木了他的舌頭。
梵伽羅在水裡動了手腳?投毒了還是怎樣?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莊禛否定了。保溫杯是鋼材打造的,蓋子擰地很緊,而梵伽羅自始至終都握著他的手,並沒有碰觸到保溫杯,更無法隔著厚厚的鋼材改變水質。
那麼這水是怎麼變苦的?真是我的情感和意識對它造成了影響?莊禛的頭腦陷入一片空白,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這件事。
廖芳生怕自己感知錯誤,奪過水杯又嘗了幾口,然後呸呸呸地吐出去。
這下劉韜和小李也坐不住了,風風火火地跑進審訊室,你爭我奪地喝掉杯子裡的水,又被那苦味嗆地直吐舌頭。
宋睿僵硬地坐在原位,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這是他頭一次被人逼迫到這個地步,就仿佛被人扒掉衣裳又剝光皮膚,赤.裸.裸血淋漓地呈現在人前。一股刺痛感在他的心尖密密麻麻地傳導,拉拽著他的神經,這情緒仿佛叫做驚惶。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這陌生的情緒中掙脫,啞聲道:“不要喝了,把杯子送去鑒證科檢測一下,水是不會莫名其妙變苦的。”
“對對對,快把水送去鑒證科!萬一有毒就大事不妙了!”劉韜用力拍打自己光禿禿的腦門。
莊禛深深看了梵伽羅一眼,又把散亂堆放在桌上的資料都歸攏起來,這便帶著廖芳等人匆忙離開。宋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架,也推門出去了。他全程沒敢看梵伽羅的臉,更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因為他害怕那種靈魂被穿透的感覺。
梵伽羅被獨自留在審訊室裡,聚光燈依然照射著他蒼白的臉,令他幾近於透明,但他漆黑而又璀璨的眼卻昭示著他的存在是那般不容忽視。他靠在椅背上,修長的雙腿慵懶地交疊著,雙手也交握在一起平置於桌麵。
他偏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瞳孔卻空無一物;他垂眸,盯著自己的雙手,然後用左右兩根大拇指互相叩擊虎口,動作極富節奏感。
與梵伽羅的安靜閒適完全相反,現在的專案組已陷入一片兵荒馬亂之中。劉韜捧著那個保溫杯闖入鑒證科,強烈要求技術員馬上對水質進行檢測;莊禛與宋睿走進辦公室,再一次研究並製定稍後的審訊計劃;廖芳活靈活現地對幾位警花描述梵伽羅的種種神跡;小李把審訊視頻存入電腦,反複觀看,試圖找出梵伽羅的破綻,他的身後圍了一圈人,個個瞪著眼、張著嘴,發出不可思議的驚歎;楊勝飛躲在樓梯間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怒火在他的內心燒灼。
身為犯罪嫌疑人的梵伽羅卻格外放鬆。他僅憑幾句話就扭轉了全局,把所有人深埋起來的弱點一一挖掘,曝於天光。他才是這場審訊的主導者,而這一點,專案組的人到現在還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