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靈媒 風流書呆 6562 字 3個月前

梵伽羅提著一袋麵包回到月亮灣小區, 一步一步順著螺旋梯往上爬。白天的一號樓與晚上的一號樓截然不同, 像是一隻沉睡的獸, 安靜得有些詭異。四樓、七樓、十四樓, 隱藏在這些房間裡的罪惡就仿佛完全不曾存在過, 於烈日地照耀下消失地一乾二淨。

但十七樓卻出了一些意外,兩名身穿警服的女人正在盤問居住在該樓層的女住戶, 一名戴著眼鏡的年輕女子則牢牢把女人的兒子護在身後, 小心翼翼又心疼不已地虛撫著他手臂上的淤痕。

十七樓的女住戶嗓門很大,態度也極其惡劣,一直重複著一句話:“我打我自己兒子怎麼了, 犯法了嗎?他不聽話難道還不準我教育嗎?”

戴眼鏡的姑娘氣憤地反駁:“你那是教育嗎?你那是虐待!洋洋天天都帶著一身傷來上學,今天更過分, 整片背都是青的,醫生說打得特彆重,連內臟都傷到了!這是驗傷報告, 你好好看看吧!把自己的親生孩子當仇人一樣打, 你還算是個母親嗎?我要是再不報警抓你, 洋洋早晚會被你打死!警察同誌, 你們一定不能放過她!”

梵伽羅在樓梯口站住了, 眸色淡淡地看著這一幕。那兩位女警中的一位他也認識,正是城南分局刑偵一隊的警花廖芳。

廖芳辦事向來爽利,不由分說就把小男孩的母親拷住, 讓同事帶去警局,而她自己則留下等小男孩的父親。戴眼鏡的姑娘是學校老師, 等會兒還有幾節課要上,也先一步告辭了。

扶小男孩進門的時候,廖芳習慣性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才發現一道修長的身影立在昏暗的樓梯口,而那雙漆黑深邃的瞳實在是令她難以忘懷。

“梵先生,你回來啦!我剛才還在想今天能不能遇見你!”廖芳十分驚喜地說道。

“嗯,好久不見。”梵伽羅緩緩走到門口,垂眸盯著神情蔫蔫,卻還亮著一雙大眼睛,熱切地看過來的小男孩。他一天比一天瘦,麵頰深深凹陷下去,胳膊和腿也都隻剩下薄薄的一層皮肉,行走間像是一把隨時會散架的骨頭,而在這具骨架之上,那些代表著痛苦和罪惡的傷痕卻一天比一天多。由此可見,這個家庭的暴力正在升級。

廖芳也察覺到了他的注視,輕輕拍撫小男孩的發頂,歎息道:“梵先生,你就住在十八樓,他家的情況你應該知道吧?他媽媽是個虐待狂,每天打罵他,不給他飯吃,真可憐。”

“不要當著孩子的麵說這種話。”梵伽羅將手裡的麵包遞過去,又用食指輕輕碰了碰小男孩死氣纏繞的眉心。

小男孩立刻接過麵包,一雙大得出奇的眼睛迸射出雀躍的光。他的生命之火正在熄滅,可他的靈魂之火卻還在憑著這一股求生的韌勁兒和這每天一個麵包所帶來的希望,拚命燃燒著。

廖芳愧疚地捂住嘴,小聲道:“抱歉抱歉,是我大意了,還是梵先生比較細心。我去給洋洋衝一杯牛奶,吃完麵包正好哄他睡一覺。他的身體狀況很糟糕,聽醫生說連內臟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梵伽羅不置一詞,隻站在門口默默看著四處翻找奶粉的廖芳。小男孩,也就是許藝洋小朋友,拿到麵包後正小口小口地吃著。家裡沒有大人,他可以從從容容地享受這頓美食,而不用擔心他的母親會忽然從哪一個角落裡衝出來,奪走他的一切。

梵伽羅垂眸看他,眼裡有暗色的光芒在閃爍。

廖芳沒找到奶粉,隻好倒了一杯熱水給許藝洋喝,完了試圖將他哄上床睡覺。她很想抱一抱這個可憐的孩子,但由於長年的虐待,這個孩子已經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拒絕所有人的碰觸,甚至拒絕開口說話。他正慢慢變成一個無力反抗也無法述說的木偶。

許藝洋四處躲閃著,就是不肯去臥室睡覺,還上上下下地爬凳子開櫃門,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廖芳一再對他說:“洋洋你下來,你要找什麼告訴阿姨,阿姨幫你找。你這樣很危險。”她絲毫不敢碰觸這個孩子,因為一旦碰到他,他就會露出驚懼的表情,然後大張著嘴,似乎在尖叫。雖然他叫不出半點聲音,但他被恐懼深深折磨的樣子實在是令人心疼。

廖芳急地直冒汗,梵伽羅卻不緊不慢地從背包裡掏出一包紙巾,把掉落在地上的食品包裝紙和麵包渣一點一點打掃乾淨,裝入垃圾袋,準備稍後一起帶走。

看見地板恢複了之前的潔淨,許藝洋這才跳下凳子,慢騰騰地走到梵伽羅麵前,用閃亮的眼睛看著他。他剛才想找抹布來著,但是沒找到。

梵伽羅柔聲吩咐:“去睡吧。”

許藝洋乖乖點頭,然後進了臥室。被他的怪異脾氣折磨得夠嗆的廖芳不禁看呆了。她就知道在這世界上沒有梵伽羅搞不定的人!

梵伽羅轉頭看她,溫聲解釋:“他媽媽不準他偷吃東西。”

“哦,原來是這樣!不讓孩子吃彆人給的東西,卻又天天餓著孩子,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母親。”廖芳搖頭歎息:“梵先生,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這孩子能否請你多照看著點?”

梵伽羅提著一袋垃圾朝門口走去,同時給了她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照看不了。”

“欸?為什麼?”廖芳急忙開口:“你住得這麼近,平時有空了來看一眼就行,不會很麻煩的。”

梵伽羅已跨入昏黑的走廊,俊美的麵容若隱若現,深邃的眼睛卻閃著暗芒:“當你要求彆人照顧這個孩子的時候,你似乎忘了這個家裡還有一位父親?”

廖芳露出厭惡的表情:“若是他父親靠得住,我也不會拜托你了。施暴的人固然是他的母親,但他的父親作為一個沉默的旁觀者和縱容者,也同樣有罪。在父母都靠不住的情況下,隻能靠你們這些熱心人多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