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2 / 2)

靈媒 風流書呆 7410 字 3個月前

小男孩連連點頭,然後手腳僵硬地從箱子裡爬出來。他的動作像極了一隻亟待翻身的小烏龜,惹得梵伽羅眼裡沁出更多笑意。銀白的月輝灑落在他們頭頂,又慢慢被逐漸逼近的晨曦和天邊的一抹朝霞驅散,第二天不知不覺來臨了。

1號樓是小區裡唯一會在清晨時分亮起橘黃燈盞的樓。渾身濕透的青年牽著渾身濕透的小男孩,順著旋轉的樓梯一階一階往上爬。四樓的主婦頂著一張憔悴的臉和鳥窩一樣的頭去購物,她的公公婆婆要求她必須在這個時間段起床,如此才能買到最便宜的菜蔬。

她的眼角有一片很濃重的淤青,被淤青環繞的眼珠紅腫地似要滴血。可想而知昨天晚上,她經曆了何等的折磨。看見濕漉漉的一大一小,她麻木的臉上終於多了幾分驚異,並盯著青年那張俊逸的臉看了很久,似乎覺得有點眼熟。

小男孩低下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兩人繼續往上走,便又在七樓遇見了匆匆出門的一名中年男子,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一套中規中矩的西裝,拎著一個米色公文包,看上去很忠厚老實。發現青年和孩子都是一身水,他還關切地問了幾句,並催促他們趕緊回家換衣服,免得感冒,性格似乎也很體貼溫柔。

十四樓的防盜門換了,但住戶卻始終沒敢回來,因為他家的外牆上貼滿了大紅色的字幅,上麵血淋漓地寫道:【姐妹們,這是一個騙子,騙錢騙色都是輕的,還會騙命!據保守估計,已經有十八位女性同胞受害,你們小心一點!不相信的可以加群,我們實名與你聊!群號:XXXXXXX。】

有些字幅被刮掉了,但更多的字幅又貼了上去,堪稱源源不斷、誓不罷休。

梵伽羅往樓道裡望了一眼,竟抿著唇笑了。見他好像很高興,小男孩便也抿著小嘴笑了笑。

兩人繼續往上爬,足足十幾層樓的高度,卻無法讓他們流一滴汗,喘一口氣。終於到了十七層,小男孩輕鬆的表情開始慢慢緊繃,然而不等他上前敲門,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叫開了門,語氣十分嚴厲:“洋洋到底在哪裡?昨天晚上我越想越不對,特意去拜訪了許先生您的父母,卻沒在他們那裡見到洋洋。周圍的鄰居也說你根本沒把孩子送過去。你為什麼要讓你的父母配合你撒謊?你把孩子弄到哪兒去了?”

“那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想把他送去哪兒管你什麼事?”許父理直氣壯地詰問。

“如果二十四小時之內我沒見到洋洋,我就有理由懷疑他失蹤了,並對此展開調查。你們是他的監護人,對他的人身安全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們將是我的首要調查對象!”廖芳夾雜著擔憂和怒氣的聲音在樓道裡回蕩。

能為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而日夜奔波的人,除了警察似乎也沒誰了。

許父的眼裡閃過一抹凶芒,齒尖輕一咬合,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一改之前的不耐煩,故作傷感地說道:“既然你已經調查出來了,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你進來自己看吧。”他側過身子,露出黑漆漆的,連一盞燈都沒點亮的客廳。他的妻子似乎躲在角落裡聽了很久,這時候也終於從黑暗中遊移到丈夫身後,像一隻神出鬼沒的幽靈。

廖芳竟然毫無所覺,邁開腿就要往裡走。她太擔心孩子的安危了。

站在樓梯間旁觀多時的梵伽羅忽然揚聲說道:“廖警官,好久不見。”

“梵先生?你這是上哪兒去了,怎麼渾身都濕透了?”廖芳止住步伐,回頭看去。

正努力控製著麵部表情的許父也順著那道嗓音看過去,然後整個人都僵硬了。隱沒在黑暗門角的許母發出一道宛若驚魂的尖叫。

“洋洋!”三道不同的嗓音用三種不同的情感同時喊出一個名字:許父是驚恐和不信;許母是害怕又惶然;廖芳則是純粹的驚喜。

“他在湖邊玩水,不小心掉下去了。”梵伽羅牽著小男孩一步一步走出黑暗,來到被一盞聲控燈照亮的門洞,微笑敘述:“許先生,為了救洋洋我可是費了老大的勁兒,他落水的地方離岸邊很遠,差點就回不來了。這一次您可得看好他,彆再讓他遭遇危險。”他把掌心輕輕覆在小男孩背上,往前推了推。

小男孩仰起的臉蛋便也展露在這唯一的光束中,皮膚比紙還白,瞳孔比墨還深,嘴唇青紫一片,竟似屍體一般毫無人色。不不不,他簡直就是一具行走的屍體!

方才還滿心都是殺意的許父,竟在兒子漆黑雙瞳的注視中嚇地尿了褲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孩子是怎麼死的,他親手探了他的鼻息和脈搏,又扭斷他僵硬的骨關節,將他卷成一團,藏進狹窄的冰箱。沒有人能在連續幾個日夜的冷藏和水淹之後還活著,除非他不是人!

許父嚇得魂都丟了,卻死咬著牙關沒敢在廖芳麵前失態。腥臊而又滾燙的尿.液灌滿他的褲襠,可他卻隻能假裝一切正常。

許母緊緊貼在丈夫背後,牙齒打顫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尤為突兀。這孩子同樣是被她親手裝箱又扔下湖的。

梵伽羅再一次把孩子往前推,微笑詢問:“許女士,兒子平安回家了,你就沒什麼表示嗎?”

“表示?什麼表示?”許母整個人都是木的。

許父則如夢初醒,連忙從錢包裡掏出一遝現金塞進梵伽羅手裡,不斷鞠躬:“謝謝你梵先生,今天真是太感謝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梵伽羅漆黑的雙眸悠忽劃過一抹冷意,卻也沒說什麼,而是順手把孩子推進那個不透半點風的家門,輕聲囑咐:“去吧,回家了。”

大門迫不及待地關上,砰地一聲巨響震亮了全樓的聲控燈。

廖芳直到此時才徹底放下心來,拍著胸口說道:“原來孩子真的走丟了一晚上!梵先生,你說這都是什麼人啊?孩子都丟了十幾二十個小時了,他們竟然不著急去找,反而編造謊言糊弄警察,這不是盼著孩子出事嗎?以後我必須定期來做回訪,不然孩子肯定不好過。”

梵伽羅看著她既僥幸又後怕的臉,徐徐問道:“隻要一想到為人父母不需要經過考試,你就害怕得要命是不是?”

廖芳垂下頭,難過地說道:“是的,害怕得要命,可那些父母卻從來不會有同樣的感覺。”

“他們會的。”梵伽羅的歎息連同他修長的身影,緩緩消失在逼仄的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