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2 / 2)

靈媒 風流書呆 6547 字 6個月前

陸丹沒能把怪手齊根砍斷,留下了短短的兩截,正緩緩往外滲血。但是沒有辦法,這已經是她能夠做到的極限。她睜開眼睛看向坐倒在血泊裡的丈夫,差點就不認識他了,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虛弱、狼狽、慘烈而又頹靡的模樣,像是奄奄一息地快死掉了。

她記得有一回,他做膽囊切除手術,也是這樣虛弱地躺在床上,可是她提著飯盒剛走過去就被他狠狠捶了一拳,當場打得她鼻骨斷裂、血液飛濺,而原因隻是她來晚了兩分鐘。就算是躺在病床上,他也是一隻可以吃人的老虎,從來不會虛弱。

但今天,他是真的虛弱了。他流了太多血,臉都已經白得透明,手指頭微微動彈了一下,然後就沒了後續動作。

“快去拿繩子給我止血,聽見了嗎?”他的吼聲也帶上了微不可查的顫抖。

陸丹轉身就跑,把他平時捆綁她的繩子找出來,裁剪成合適的長度,將流著血的斷口綁死。耳邊不斷傳來丈夫疼得吸氣的聲音,還有他刻毒的咒罵,但陸丹因恐懼而顫抖的心卻慢慢恢複了平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傷口綁緊之後又覆上一層保鮮膜,血很快就不流了。陸丹攙扶著男人去洗澡,幫他擦拭瑟瑟發抖的身體,為他穿上西裝,打好領帶。那怪手本就像枯枝一樣細,留下的斷茬夾在腋窩裡,竟也沒什麼妨礙。從表麵上看,男人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高管,隻是臉色有些蒼白。

他伸出手準備拿公文包,卻被突如其來的劇痛擊垮了,這樣的狀態怎麼能去上班?但是,當他考慮要不要請假時,公司卻再度打來電話確認他的行程。他完全可以休息幾天,養養傷,老板不會不準,但是這樁生意他要是不去談,公司裡多的是人想去談。沒了他,地球照樣在轉,可是沒了這份工作,他就沒有未來。

“我去上班了,你把廚房收拾一下。”男人最終還是咬著牙走了,他也有他的無奈和悲哀。

“你路上小心一點。”陸丹像往常一般立在門口,扯出一抹笑容恭送丈夫。不知道有多少次,她送他出門並說著祝福的話語時,內心卻祈禱著他永遠不要回來。

電梯緩緩下行,而陸丹立刻關上門,坐在地上喘氣,可是剛喘了沒多久她又不得不爬起來,任勞任怨地打掃家裡的一片狼藉。打碎的家具都得扔了,飛濺的血液都得擦了,那怪手得找個黑色塑料袋裝起來,藏在隱秘的角落。

她跪在地上擦拭著大片大片的血點,表情近乎於麻木,腦海中卻反複回憶著今天早上發生的一切。那雙怪手到底是怎麼砍下來的她根本沒看見,可是她卻清晰地記得刀刃嵌入肌肉和骨頭時的感覺,有一些阻力,也有一些回彈,還有溫熱的鮮血濺在皮膚上的點點微麻,更有濃得嗆人的血腥味。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憶,甚至於從腦海深處摳出所有細節去品味。她簡直不知道這有什麼可回想的,如此恐怖的事情,難道不應該永遠忘掉嗎?

她的身體分明在瑟瑟發抖,內心也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彆想了!可是她的腦子卻不聽話,每一次眨眼,又會有一個更清晰的記憶浮出來。

在這種詭異的掙紮和回味中,她不知不覺便把屋子打掃乾淨了,像往常那般抹了藥,躺上床睡一覺。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嚇得失眠,但沒有,她幾乎頭一沾枕就睡著了,夢裡再一次回到了這個光怪陸離的早晨,一刀又一刀地砍著丈夫的手。

蘇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手正一下一下地震顫,仿佛依然停留在夢裡,可她的內心卻沒有恐懼,而是一片茫然和一點點微妙的觸動。她並不知道這觸動是什麼,隻是機械性地走進廚房,開始做晚飯。

家裡的食材都是夠的,為了減少她“四處勾搭人”的幾率,她的丈夫一個星期隻允許她獨自開車出門一次,所以她總是把冰箱填得很滿。她踢倒了垃圾桶,於是看見了那雙包裹在黑色塑料袋裡的怪手。

害怕環衛工人發現,她一直沒敢扔了它們。

她仿佛魔怔了一般,盯著這雙手看了很久,腦子裡又開始浮現砍斷它們時的那些觸感和嗅覺。

偏在此時,手機響了,嚇得她差點驚跳而起。看見來電顯示,她一秒鐘都不敢耽誤地接通了,男人略顯虛弱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我今天晚上要陪客戶應酬,不回來吃晚飯了。家裡收拾乾淨了沒有?”

“都收拾乾淨了,你怎麼樣,還好嗎?”陸丹小聲詢問。

男人根本不搭理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回複就掛斷了電話——

當天晚上,男人又一次醉醺醺地回來,一進門就脫掉西裝外套和襯衫,去查看腋下的傷口。扯掉繩子和保鮮膜後,他愕然地發現那鮮血淋漓的斷口竟然已經愈合,這是怎樣可怕的複原能力?

他大鬆了一口氣,憋了一整天的鬱氣又開始發作,大吼道:“陸丹,陸丹,你死哪兒去了?晚飯呢?”

陸丹慌忙從臥室裡跑出來,囁嚅道:“你不是說你陪客戶吃飯去了嘛,我就自己煮了一碗麵條,沒做晚飯。”她今天傷得比任何時候都重,腦子裡亂哄哄的,根本沒辦法思考,所以就偷了個懶。

男人怒氣衝天地叱罵:“難道你不知道陪客人的時候我隻能喝酒,吃不了太多東西嗎?你這個廢物,什麼事都做不好,你給老子死過來,今天老子非得好好教訓你。賤貨,婊.子,隻知道花老子的錢,不止你,你們一家都是吸血的螞蟥……”

“啊!彆打了,求你彆打了,再打我會死的!”陸丹被男人抓住頭發往牆上撞。

恰在此時,那雙被砍斷的怪手又一次從男人的腋下長出來,揮舞著拳頭向陸丹砸去。不僅陸丹嚇了一跳,就連男人都嚇懵了。他以為砍掉的肢體是不可能再生的,但這雙青灰色的怪手卻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男人不自覺地放開陸丹,驚懼萬分地站在原地,而陸丹立刻就逃了,把臥室的門鎖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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