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1 / 2)

靈媒 風流書呆 6356 字 3個月前

粗大的針管差一點就紮入了梵凱旋的心臟。他盯著針尖的一星寒芒, 瞳孔也隨之縮了縮, 嗓音嘶啞地說道:“醫生, 我沒事了, 你們先出去吧。”

“梵總,好不好的你說了不算, 我們說了才算。”醫生打量著他汗濕的臉, 見他呼吸平穩、神智清醒,這才收回針管,讓護士給他測量脈搏和血壓,又抽了他一管血拿去做化驗。

每一台醫療器械都恢複了正常運轉,這表明梵凱旋的身體也恢複了正常,顯示屏上的各項身體數據都是平穩的,若非親眼所見, 醫生很難想象在幾秒鐘之前,躺在病床上的這個男人會像一條離水的魚, 在乾涸的岸邊承受著瀕死的痛苦和掙紮。

生與死, 年輕與老邁,這兩種極端狀態竟然能夠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這是無法用科學解釋的詭異現象,也是無法用醫學治療的絕症。現在發生的一切, 其實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被梵伽羅預見,然而在那個時候, 沒有人相信他,就連主治醫生本人也曾指著電視機對梵伽羅大肆嘲笑。

“身體數據又都恢複正常了, 衰老的態勢也遏製住了。”把各項數據彙總之後,醫生看向梵伽羅的目光變得無比複雜。即便很願意相信這個人,但是當他親眼見證了這些奇詭的現象後,他還是會被震撼,偶爾也會在心裡偷偷問自己一句——這是真的嗎?

連身在其中的人都會被青年震撼到懷疑人生,更何況那些始終不願意相信他、接受他、包容他的人?這個世界是屬於普通人的,特立獨行的人幾乎沒有生存空間,與他人不一樣是一種原罪,這才是梵伽羅始終遭受排斥的真相。倘若他懂得像一般人那樣偽裝自己,說一些假話,做一些唯心的事,他可能會比現在好過很多。但他不願意,他堅持用真實對抗著這個世界,喚醒著這個世界,所以他才會行進得如此艱難。

思及此,醫生的心裡竟然湧出一股悲涼感,無需梵凱旋再一次催促就帶著一群護士離開了病房,“梵總,有事您摁鈴,我們會馬上趕過來。”他看向梵伽羅,慎重說道:“梵老師,認識您很高興。”

“我也一樣,謝謝。”梵伽羅微笑頷首,態度平和又安然。

醫生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完全打消了窺探這個人的秘密的想法。如果僅僅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那他看《奇人的世界》就夠了,生活中更應該讓梵老師過得自在一點。

梵凱旋等這些人都走了才看向母親,一字一句說道:“媽,如果我感覺沒錯的話,你仿佛能夠掌控我的生死?你想我死,我就會病危;你想我生,我就會安然無恙,對嗎?”他不是傻子,在死亡線上來回掙紮了好幾次,他還不至於察覺不到這顯而易見的事實。

他原以為是梵伽羅在戲弄自己,卻沒料真正把自己當猴耍的那個人竟是他的母親。為了一份不知道公沒公證的遺囑,她可以讓他死,也可以讓他生,更可以讓他生不如死。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梵凱旋竟然不是很關心,他隻想問個明白,在母親心裡,自己到底算什麼。

“錢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梵凱旋直勾勾地盯著母親。

孔晶緊貼牆壁,用力搖頭否認:“不不不,怎麼會,我……”

“當然重要,金錢才是你存在的全部意義。”梵伽羅卻代替孔晶給出了最真實卻也最冷酷的答案。

梵凱旋立刻看向他,表情似悲似怒十分複雜:“你都知道些什麼?我的病是怎麼一回事?”

丁羽早已遠離了病床,走到梵伽羅身後。他看向好友的目光已由最開始的擔憂關懷變成了現在的平靜無波。見好友的情況似乎已經穩定,而所有局勢皆在梵伽羅的掌握,他才徹底把自己抽離出來。在這生死攸關的一瞬間,好友選擇相信孔晶而懷疑自己的用心時,他便已經對他沒有了任何期待。他依然站在這裡,為的不過是一個真相而已。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梵伽羅,唯獨孔晶發瘋似地朝出口跑去,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打不開房門。這裡已經成為了梵伽羅的私人領域,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無法出入。

“梵凱旋,你的問題應該這樣問,”梵伽羅看向還在拚命轉動門把手的孔晶,徐徐說道:“我的存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存在?”梵凱旋看著自己蒼老乾枯的手,無意識地呢喃:“我的存在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你原本是不應該存在的。”這句話梵伽羅曾提到過兩次,且次次都遭到了旁人的質疑和嘲諷,但這一次卻再也沒有人敢提出異議,在場所有人都屏息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就連哢嚓哢嚓擰著門把手的孔晶都猛然僵住,然後轉過身,緊緊讓自己的背部貼住門板。

她的布滿血絲的眼珠仿佛快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了,她簡直不敢相信梵伽羅竟連那般久遠的事都能窺探到。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如果我不應該存在,那我到底是什麼?”梵凱旋虛弱地靠倒在枕頭上,原本就汗出如漿的身體越發顯得虛弱。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虛弱不是顯出來的,而是真切的,他的生命力又一次流失了,速度卻比之前的幾次慢了很多,尚且可以忍受片刻。

如果說母親真的能掌控我的生死,那麼她現在肯定又對我動了殺機。當梵伽羅開始揭露過去的真相時,她希望我能夠死去!這個念頭非但沒能擊潰梵凱旋,反倒讓他發出了低啞的笑聲。他活到這個歲數才發現自己的存在竟然是被母親全盤否定的。

他一邊笑一邊喘息,額頭的冷汗順著臉頰滑入脖頸,打濕了單薄的病服,模樣顯得極其狼狽。原本站在他對麵的丁羽幾經猶豫還是走了過去,給他戴好氧氣罩,披上一件外套,低不可聞地道:“彆笑了,想開點吧。”

怎麼能想得開呢?母親對梵凱旋而言意味著全部。他們相依為命了二十多年,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也最支持彼此的存在,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擺擺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梵伽羅,誓要問個明白,自己之於母親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