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1 / 2)

靈媒 風流書呆 8800 字 6個月前

經由九位掌門的瀕死記憶看清了當年的真相, 態度大變的不僅僅是彆的門派的高手,還有天水派自己的門徒。

長生和長真等一眾小輩已是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知非道長縱有再多的臟水醞釀在肚中,現在也潑不出去。能有什麼證據比被害者自己的記憶更有說服力?

更何況這一段記憶不僅僅包含了九位掌門臨死前的目之所見、耳之所聞, 還留下了他們那時的心之所想。

看見宋恩慈用極端殘忍的手法殺死梵伽羅, 還流著眼淚說一些假仁假義的話,九位掌門又是鄙夷又是心寒;待宋恩慈轉過頭一麵說著道歉的話, 一麵割破他們的喉嚨時, 這鄙夷心寒就都轉化為了滔天恨意。

陷入這段記憶中的每一個人都能切身體會到那種無法言說的仇恨和血液緩緩流乾的痛苦。他們既是旁觀者, 也是親曆者。他們對宋恩慈的恨, 絕不會比那九位被獻祭了陣法的掌門更少。

常淨大師雙手合十, 緩緩跪倒, 開始默誦渡亡經。寬容如他,也沒有辦法對那樣的罪行說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話。魔就是魔,沒有度化的可能。

隻轉瞬間, 曾經的玄門第一大派就變成了玄門第一恥。

天水派的門徒一個個地流著冷汗,顫著身子,垂著腦袋, 恨不得原地消失。唯獨玄誠子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如霜麵色不見絲毫改變。

梵伽羅隔著人群與他對視,徐徐開口:“師父, 張公子勸慰宋恩慈的那些話, 你聽了會不會覺得很耳熟?”

玄誠子漆黑的眼眸裡無波無瀾。

梵伽羅繼續道:“每一次, 當宋恩慈因為犯錯而流淚時,你不也是這樣勸慰她的嗎?她摔倒了, 你告訴她是因為地不平;她失去了靈子之位, 你告訴她是因為我不該出現;她道術不精,輸了比試, 你又說那是彆人以大欺小,勝之不武。總之,她從來不會有錯,錯的一定是彆人。”

“師父,在你眼裡,她做什麼都是對的。你想如何寵她,那是你的事,旁人管不著。”

“但可怕的是,你的這種教育方法,讓宋恩慈逐漸產生了這樣一個堅定不移的認知――我所做的一切,永遠都是對的。”

“也因此,在旁人看來堪稱惡毒的行為,在她眼中不過是正確的選擇。”

梵伽羅用細長的指尖把閃耀著血光的法陣,以及站立在法陣外的這一個個表情猙獰的人劃拉進去,喟歎道:“哪怕犯下這樣的滔天罪孽,宋恩慈也隻是拋灑了幾滴廉價的眼淚,然後就心安理得了。”

“殺了我,拿走了寶物,她覺得那是在替你清理門戶。殺了九位掌門,啟動禁術,她又覺得那是在守護門派至寶。她按照你的教育方式,不受半點挫折、無憂無慮地長大了。她有著孩童一般的天真,所以也就失去了判斷是非對錯和善惡的能力。”

“師父,她犯下的累累罪行不僅有她自己的錯,也有你的一份助力。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師父,你還沒意識到嗎?你才是一切罪惡的源頭。但凡你對她嚴加管教一句,也不會有她日.後的肆無忌憚。”

這是梵伽羅頭一次用這麼重的口氣與玄誠子說話,由此可見他不是不怨,也不是不恨,隻是深埋心底不曾提起罷了。

伴隨著他的述說,玄誠子的眸光開始顫動,然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許許多多的往事。那些毫無原則的縱容之語和溺愛之舉,如今都化成一把把利刃,狠狠紮在他的心上。

他不願相信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會變成這樣,卻又不得不信。他充滿了複雜情緒的眼眸,緩緩掃向躺在地上的林念慈,隨即心中一冷。

梵伽羅也看向了胸腔起起伏伏的林念慈,似笑非笑地道:“師姐,師父就在這裡,你還不與他相認?是了,你平生最擅長兩件事,一是推卸責任,二是逃避現實。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怕是恨不得自己可以馬上原地消失吧?”

包得像木乃伊一般的林念慈停止了粗重的呼吸和手臂的抽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玄誠子冰冷如刀的目光死死盯著她。

梵伽羅卻已垂眸看向腳邊的黑色玉佩,繼續講述:“這半塊玉佩是宋恩慈扔掉不要的。師父,你猜她為何隻拿走一半?真是為了給我一個隨葬品,安我的魂?”

“為什麼?”玄誠子轉頭看向他,終於開始主動追問當年的一切。

“話說回來,這又是你的一宗罪。”梵伽羅搖頭歎息。

玄誠子如霜的麵容已布滿了青黑的鬱氣。

梵伽羅繼續道:“從小到大,你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她,以至於她的胃口被你養大了,也養刁了,不是絕對的好東西,她根本就看不上。你莫非已經忘了嗎?在我受封靈子的那一日,宋恩慈吵著鬨著想從我這裡拿走這塊雙魚佩,而你不由分說從我腰間解下,給了她。在你看來,整個天水派都是你的所有物,這塊玉佩,自然也能由你分配。”

玄誠子順著他的話頭,回到了那段過往,也在記憶中看見了宋恩慈那張哭花的小臉。

“但第二日,她就主動把玉佩還回來了,還對你說這塊玉佩本就是我的東西,她不該要。當你為她的懂事而感到欣慰時,可曾知道她頭一天晚上經曆了什麼?”

梵伽羅盤膝坐在地上,把那半塊黑玉捧在手心。

“那一日,她經曆了什麼?”玄誠子跨前幾步,已經完全被這個話題吸引了。

原本被仇恨迷了心智的玄門眾人也都紛紛看向梵伽羅,全神貫注地聽著。

“所有的傳世之寶都是有靈的,這一點,你們應當知道吧?”梵伽羅輕輕摩挲著這活靈活現的半塊魚形玉佩。

“我們當然知道。所以說,這塊玉佩也是有靈的?”常淨大師開口詢問。

“是的,它有靈,而這靈性,唯有我們這種生而有靈的人才能感應得到。我和宋恩慈都是靈者,我們可以在觸摸的一瞬間,感應到這塊玉佩傳遞給我們的訊息。它用意念告訴我們,它的兩個半身互為陰陽,融為一體,不可拆分。”

“它可以讓我們擁有撼天動地、呼風喚雨的力量,然而一旦使用了這些力量,我們的靈魂就必須屬於它,既死後由它吞噬,永遠不複存在。那樣的力量,哪一個修者不想擁有?然而在擁有之後,這個世界卻會因為這份無所拘束的力量和永無止境的**,陷入浩劫。”

“所以我們天水派才傳下一條鐵律,那就是靈子不可動用該玉佩的力量。”

“然而這塊玉佩是活的,擁有極高的靈智,它會不斷誘惑它的持有者去使用這種強大的力量,進而成為它的祭品。它的力量或許最初來自於天地,但後來卻是靠著這一條又一條經受不住誘惑的靈者的生命,堆積而成。越是實力強大的靈者,就越是能清晰地聽見它的蠱惑。”

“如果你硬頂著不用,那麼它也有辦法對付你。它會源源不斷地把陰陽二氣灌入你的身體,讓你白天承受陽氣灼體的疼痛,晚上承受陰氣灌頂的寒冷。每一個日日夜夜,你都將活在業火的焚燒與寒冰的凍結中,那是冰與火組成的二重地獄,那是活著一天就必須每時每刻都忍受的無止境的折磨。”

“你若是想要擺脫這樣的痛苦,就必須源源不斷地使用它的力量,加深與它之間的因果。如此,當它吞噬你的靈魂時,便是天道也不能阻止。否則像它這樣的逆天之物,早在眾神未曾泯滅的時代,就已經被天道雷劫銷毀了。”

梵伽羅抬起頭,直勾勾地看向玄誠子,揭示了一條又一條擺放在他眼底,卻從來不會讓他過多思考的秘密:

“所以,我們天水派的曆任靈子才活不過三十歲,因為他們每天都待在冰與火鑄就的地獄裡。”

“所以,宋恩慈才會在第二日主動把玉佩還回來。她想要力量,卻忍受不了一絲一毫的痛苦。隻是短暫的一個晚上,就讓她打了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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