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2 / 2)

靈媒 風流書呆 8800 字 6個月前

“所以,她在奪走玉佩之後將它拆分成兩半,以防備那陰陽二氣的折磨,也防備靈魂被玉佩吞噬的結局。她以為不完整的個體,就不會擁有那樣強大的殺傷力。黑玉主宰死亡,於她無用;白玉主宰生機,讓她成了活死人肉白骨的澤州聖女。”

“所以,我在那棵輪回樹裡熬過了千千萬萬次的輪回,因為那樣的痛苦,我從六歲開始,一直忍受到十九歲。我自然可以保持理智和清醒。”

“所以,我才可以消滅那棵樹,因為我隻是一個魂體,不入五行;我已經死了,不沾因果;我被鎮壓在人世,不得入輪回。好巧不巧,我正是那棵樹的克星。”

梵伽羅說完這段話,便捧著那塊黑玉陷入了沉默。

而玄誠子的呼吸則開始變得粗重。

原本還陷於仇恨的玄門眾人,此時全都看向那塊黑玉,目中流露出貪婪和忌憚。殺人奪寶的念頭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腦海中劃過,卻又很快隱去。現在還不行,在這個法陣裡,梵伽羅似乎是無敵的。

“阿彌陀佛,原來如此。若是沒有宋恩慈當年的一念之差,也就不會有現在的梵施主出手救世。世間一切果然都有其命定的安排。”常淨大師雙手合十,深深彎下腰去,以表達自己的感謝和敬意。

他相信過去和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天道在看著,佛祖在看著,世間諸靈也都在看著。誰對誰錯,孰正孰邪,他們心中自有答案。

玄誠子仿佛也感受到了這種鋪天蓋地的窺視,這窺視與其說是一種錯覺,不如說是來自於他的良知和理智。他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劍尖垂向地麵,前後左右挪移,不知該指向何處。

他直到現在才發現,這柄象征著雷霆和公正的劍,最應該指向的人,其實是自己。他滿以為作惡多端的孽徒,卻原來從那麼幼小的時候就開始守護這個世界。

他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玄誠子簡直不敢深想。

長生和長真用敬畏的目光看向法陣中的人,雙膝一軟,竟然跪了下去。

林念恩想到了那枚暗算梵伽羅的種子,內心的羞愧頓時如岩漿一般沸騰。

然而梵伽羅的故事還遠遠未曾結束。

他一下一下摩挲著那塊昭示著死亡和不祥的玉佩,徐徐道:“從六歲到十九歲,我每天都活在地獄裡,也因此,這九重血煞噬魂陣對彆的鬼魂來說或許是一種慘無人道的折磨,對我卻僅僅隻是一場試煉。正是靠著它的煉化,我才不斷穩固了魂體,避免了被這塊陰玉吞噬的命運,也終於修成人形,重回這個世界。”

“而我死後,宋恩慈卻和那位張公子私奔了,美其名曰護寶不利,愧對師門,無顏相見。”

說到這裡,他似乎覺得這個借口非常有趣,便輕輕笑了幾聲。

對宋恩慈的鬼話深信不疑的天水派眾人,一個個臉頰燒紅、頭顱低垂、羞愧難當。即便是最鐵齒的知非道長也都不敢再狡辯一個字。說得越多,隻會顯得他們越卑劣。

玄誠子的劍尖猛地一顫,竟是差點壓抑不住信念坍塌所造成的疼痛和悲哀。

“這塊陰玉隻能吸食陰煞之氣,沒什麼大用,那塊陽玉卻真真正正是個寶物,能實現擁有者的所有願望。師父你猜,宋恩慈和那位張公子對著那塊陽玉許了什麼願?”

玄誠子抿緊雙唇,一字不答。那些遲來的愧悔、羞慚、憤怒,正以極快的速度摧毀著他的道心。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噴出一口血來。

站在他身後的那些玄門高手卻不約而同地設想了一個答案,還有人不自覺地喊了出來:“永生,成神。”

但凡踏上修行一途的人,都會把“壽與天齊”和“飛升成神”設立為終極目標,宋恩慈自然也不例外。

梵伽羅輕笑起來,看著這些人的目光卻帶上了冷意,“是的,她和張公子許願永生。得了永生,成神自然也就不遠了。”

玄門眾人齊齊低喘,眼裡的貪婪已近乎瘋狂。

梵伽羅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他們的表情,並且篤信――如果宋恩慈敢於站出來表明身份,她一定會被這些人扒皮拆骨,奪走寶物。

裹成木乃伊的林念慈一動不動,就連胸膛的起伏也消失了,仿佛一個死人。原本小心翼翼地照看著她的天水派門徒,如今都遠離了她。

玄誠子依然站立在她身前,將她護住,曾堅定不移地指向梵伽羅的劍,如今卻垂向她躺著的地麵,仿佛已經倒戈。

梵伽羅似笑非笑地瞥了林念慈一眼,繼續道:“宋恩慈並不知道,永生不是成神的路,而是一個永遠都擺脫不掉的詛咒,因為永生不等於青春永駐。”

玄門眾人並未察覺到這句話的險惡之處,玄誠子的眸光卻開始劇烈閃爍。

看見他的反應,梵伽羅輕快地問道:“當你的生命一直延續,而你的身體卻在不斷衰老,你會變成什麼模樣?”

這個問題引動了所有人的想象,也令玄誠子冷硬如霜的臉龐顯現出一瞬間的扭曲。

梵伽羅搖頭輕笑:“你的生命永存,可你的身體已經死了,於是你橫跨於陰陽之間,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你想死死不了,想好好地活,卻又沒有辦法。你的身體瘦得如同骨架;你的內臟爛得如同腐水;你張開口,吐出的是屍體獨有的惡臭;照鏡子,看見的是一張形同鬼怪的臉龐。你的餘生便是地獄。”

玄門眾人不由自主地後退,露出駭然的神色,目中的貪婪也被驚惶取代。

玄誠子的眼眸則浮出一層淚光,也不知是因為怒其不爭還是哀其不幸。

梵伽羅平靜道:“是的,宋恩慈想象中的美滿生活,不過幾十年光陰就已成空。她獲得了陽玉的力量,衰老的速度緩慢,但是那位張公子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活活變成了一具行屍。”

“曾經的滿腔愛意,在這張醜陋如鬼的臉龐下,能維持多久?於是她離開了,並且迫切地尋找成神的辦法,因為她知道,自己不能成神,就會變成像僵屍那般的怪物。”

“成神之路無外乎兩條,一則收集信仰和香火;二則廣施善舉,積累功德。有了那塊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陽玉,宋恩慈想也不想地選擇了這兩條路,卻不知道,那塊陽玉還隱藏著一個極為可怕的秘密。”

梵伽羅抬頭看向玄誠子,嗓音變得冷肅:“師父,說了那麼多,你應該已經知道,天水派流傳下來的鐵律,沒有一條是可以違背的。第一條,靈子永遠不得動用玉佩的力量;第二條,唯有曆代的最強靈子才配守護玉佩。第一條因何製定,想必你已經明白,那麼第二條呢?”

玄誠子腮側的肌肉微微抽.動,竟是咬緊了牙關不敢答話。如今他才意識到,自己這個掌門做得有多失敗。那些鐵律,必定是無數先祖吃夠了血的教訓才流傳下來的,而他卻能因為個人的喜好,說改就改。

梵伽羅垂眸看向掌心的玉佩,緩緩答道:“因為靈力越強的靈子,從這塊玉佩裡感應到的訊息也就越多。意誌力足夠堅韌不拔的他們,才是最適合守護這塊玉佩的人。”

“但宋恩慈靈力微末,隻能聽見一點誘惑的聲音,感受到一些冷熱交迫,又怎麼會明白它的可怕之處?師父,你必須承認,我是天水派有史以來最強的一任靈子,所以在第一次觸摸這塊玉佩的一瞬間,我就已經探知到了它的全部隱秘。”

“它絕非什麼至寶,而是誕生於混沌的妖魔留在人間的種子。宋恩慈隻是它的傀儡,在行善的同時,灑下了更多罪孽。她的悲劇也因此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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