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1 / 2)

天裕閣的九微燈自入夜以來便一直亮著,入裡更置有夜明珠,覆有煙紗帳,明亮如晝卻不刺眼。

明苒看了看手中書紙上的字,仙露明珠,倒極是貼合他的風神。

都說字如其人,她以往是不大信的,現下卻也覺得說的是有幾分道理的。

隻是……

她抬頭看著高至房梁的書閣,瞳孔渙散,這單子上的書她怕是找一天都找不到吧……

明苒是個懶人,她有心想同端坐在書案前的皇帝說兩句叫專管天裕閣的宮人來找,話都到了嘴邊又給咽回去了。

算了,懶得說,還是慢慢找吧。

明苒從閣樓底層轉到二層,又從二層轉到三層。

她倚著欄杆喘了口氣,撣開書單子,又朝著麵前架子上刻的書名對了對,抬手將書取了下來,從三層跑下去太麻煩了些,猶豫再三她還是探出身子朝下麵問了一聲,“陛下,你這單子上寫的《奇聞》是班遇先生的《奇聞怪誌》嗎?”

她站在扶欄處對著單子張望,裙擺垂落,豔紅的輕綢緞子懸著一段兒晃晃悠悠,在這砌滿書籍顏色單調暗淡的書閣極是鮮亮吸睛。

青絲如絹,聲軟盈耳。

荀鄴從手中書裡分出心神來,瞥了一眼又淡漠地收回了視線。

魑魅魍魎,怪是會見縫插針地蠱惑人心。

沒聽見聲音明苒又儘量恭敬地問了一遍,那人方慢悠悠地翻過一頁,淡淡應了一聲。

好在這天裕閣安寂非常,他聲音不大卻也能恰恰聽入耳去。

明苒將那本書放在一邊又開始找下一本,好在同類型的書籍挨得都比較近,她上上下下費了半個時辰總算也搜羅齊全了。

明苒累得直喘喘,捏了捏肚子上模擬出來的肉,暗想王公公是真的該減肥了。

她抱著一摞書踩著木樓梯下來,一本不落地放到了書案上,氣息不穩,“陛下,你要的書都在這兒了。”

荀鄴停下手上的書,隨手取了一摞書裡最上頭的那本平放在案上。

白皙的指尖輕點了點藍皮書麵,慢聲問道:“知道這本裡寫的是什麼嗎?”

明苒移過眼,上麵龍飛鳳舞寫著“茅山清經”四字。

她念及在紫宸殿時他說過的話,說道:“治鬼的?”

他不道是也不道不是,不過看起來她似乎沒有猜錯。

明苒曾見過鬼,自己也做了一段時間的鬼,對這方麵還算是有些了解的。

再想這位皇帝陛下病弱不舉又短命已然是極慘的了,現下更是倒黴還被女鬼纏身,自己以後進皇家養老院也是托他的福,是以難得主動開口提醒道:“陛下,這個不管用的。”

荀鄴抬眸挑眉,輕笑一聲,端的是溫雅風流。

聲清語淡,“哦?”

明苒偏偏頭,低聲道:“還不如去佛廟庵堂求道符來得實在,廟裡有佛祖鎮著,符上沾了佛像靈氣,什麼妖魔鬼怪都近不得身的。”

荀鄴凝眸,探手從袖中取出一張明黃的物什來,兩指輕夾著放落在她麵前的那一摞書上。

煙青色的廣袖自漆紅木案上掠過,他問道:“你是說這個?”

明黃符紙上朱砂圖案刺眼,明苒目光一頓,湊近細瞧了半晌。

良久慢慢抬起頭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許是陛下遇見的那女鬼道行太厲害了,一張符紙鎮不住,要不然再去佛廟裡多求兩張?”

荀鄴微揚了揚眉再探手入袖,又兩張輕飄飄的符紙落在明苒麵前。

明苒:“……”打臉是不是來得太快了??

事實上她真的做過鬼,鬼真的怕符來著。

明苒揉著身邊的拂塵,將那三張符紙放疊好遞回去,勉強為自己辯解了一句,“許是畫符的大師手藝不大成吧。”

荀鄴不接,不甚在意道:“既是無用還要它作甚?你拿去吧。”

她要這玩意兒做什麼?

明苒心中這樣想著,麵上卻是不顯,依言拿回符紙塞進袖中,低眉垂眼又當起了木樁子,看著自己的手指頭思緒放空。

案前的人並不理會她,聚目凝神,十分心思都放在書上。

閣中無聲,她甚至能聽見窗外呼嘯而過的冷風。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總算放下了手裡頭的書,攏著羽毛鬥篷起身。

他繞過長案緩步往外,率先走在前頭,邊走邊清聲道:“走吧。”

身後的人急忙跟上,荀鄴慢緩下步子停駐在閣門前,若有所感地扭過頭,王賢海搖著圓滾滾的身子小跑著過來,麵上笑著,見牙不見眼。

他往閣中一掃而過,果不見那道影子。

他突地不走了,王公公疑惑道:“陛下在尋什麼?可是落下了東西?”

荀鄴側立著,燭光下修如翠竹,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回道:“無事。”

說著舉步越過門檻。

王公公搖搖頭,陛下這兩日總是奇奇怪怪的。

……

今晚的三小時一過七七就把她召回了,明苒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看著手上的三張黃符紙愣了愣,“七七,這是怎麼回事?”

她怎麼把皇帝給的東西帶回來了?

七七打了個哈欠,也是疑惑,“唉,按理說玩家是不能帶走任何東西的呀,哎呀抱歉玩家,可能是遊戲係統出現了bug,我去向總部提交一下維修申請。”

七七說完就沒了聲兒,明苒很快也來了睡意,她將符紙壓在枕下,摟著被子沉沉睡去。

夜裡子時便停了風住了雪,清早起來比往幾日要暖和些,西紫輕手輕腳地打開箱籠衣櫃將今日需要穿戴的東西一一準備妥當。

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小步走至床前勾起帳子,裡麵的人腮暈淺紅,美目半睜,一副將醒未醒的朦朧之態。

沒了床幔遮擋,照進來的光線有些刺眼,明苒抬手擋著坐了起來。

西紫抿唇一笑,幫著她穿衣洗漱。

因得申時三刻要往樓外樓去,西紫照以往那樣特意與她挑了一件霜色的撒花裙,偏淺的色係,再配合多年來特意鑽研出的特殊妝容,總是能稍微壓一壓她滿身止不住的穠豔靡麗,多添幾分尋常女兒家的嬌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