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2 / 2)

不過半夜消息便傳遍了整個皇城,後宮裡的人整夜都沒合眼。

明苒倒是睡了個好覺,一早起來,天剛蒙蒙亮,皇宮便敲響了喪鐘。

李太後的喪事照著規格辦的,停靈發引,一通折騰。

先帝元後即慧安皇太後有單獨的陵寢,並未與先帝葬在一起,倒是淑怡皇貴妃相伴在側,荀鄴很好心地將李太後也並入了先帝的皇陵,好叫他們生同寢,死同穴。

明苒暗想先帝要知道他兒子這麼“孝順”,也不曉得會不會氣活過來。

李太後驟然離世,明荌也沒被放出來,仍被關在長庭裡,尋常還要做些活計。

李太後喪禮過後,明苒才想起這個堂妹來,抽空往長庭去了一趟。

空曠的小院,明荌與彎芽站在井邊打水,費了好些力氣才攪上來小半桶,拎著木桶下來時還灑了不少在地上,浸濕一團。

“三姐姐!”明荌看到明苒很是驚喜,她本是要過去,走了兩步又有些躊躇拘謹,攥著身前的裙布,一副膽怯模樣。

倒是彎芽連聲請她往裡,“婕妤裡麵坐吧,奴婢去給您倒茶。”

“不用了。”明苒叫住她,轉眼看向明荌,“我就過來看看。”

她與明荌並不相熟,對她當日行事亦是不滿,再加上明荌慣是程氏的做派,她是真相處不來。

叫西紫將帶來的一些平日用得上須得著的東西放下,擺了擺手就走了。

她這個做姐姐的如今也算是仁至義儘,今後就橋歸橋路歸路,可就彆指望著她給她擦屁股了。

西紫落後一步,衝著明荌輕哼了一聲。

明荌眼睛一紅,沒有吱聲兒,雖然逃過一劫,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在長庭冷清淒苦,人都瘦了一圈兒。

現下三姐姐的冷淡臉色印在眼前,她這時愈發想起家裡的好來,一會兒惦念著母親弟弟,一會兒又想起溫柔細心的二姐姐。

彎芽跟在她身邊久了,哪裡不知曉她在想些什麼,擰眉歎氣,她怎麼就跟了這麼個主子啊。

這日子可怎麼是個頭。

明苒從長庭出來就聽得青叢說韓貴妃幾個在梅園等她。

收拾了一番過去,阮淑妃拉著她坐下,這幾日忙得很,也沒工夫坐著閒談,現下得了空,哪還能憋得住話。

幾個人七嘴八舌說起李太後的事情,說著說著又把話轉到了李美人身上。

阮淑妃:“聽竹雨軒附近的宮人說她不肯出來的,要給李太後年念經祈福。”

陳德妃:“裝模作樣的。”

孫賢妃:“她像是轉了性子,跟變了個人似的。”

殷容華:“可不是,前日走在路上她還同我與方才人問好呢,嚇得我以為她叫鬼附了身。”

方才人:“是啊是啊。”

韓貴妃笑道:“總歸和咱們玩兒不到一塊來,管那閒人做什麼。”

明苒剝著花生,想起七七說過的話,垂眸笑了笑,鬼附身……說不得還真是呢。

梅花早已從枝頭落了個乾淨,梅園光禿禿的,實在算不得什麼好景致,幾人說了會兒話就散了。

明苒也打算回去睡個下午覺。

剛進扶雲殿的門,雲壽就弓著腰湊近來,低聲道:“娘娘,陛下在裡頭呢。”

梅花謝了,桃花卻開得正好,扶雲殿正巧種了兩棵桃花,隔著窗正好能瞧見。

紅木書案上,檀香筆架旁的細頸甜白瓷瓶裡也插了幾枝,寥作裝點。

案前立著的人,素緞長袍,素如堆雪,腰佩著翠琅玕,清雅得緊。

他手裡握著筆,像是在寫畫什麼。

荀鄴抬眼,叫她近前來,明苒過去卻見宣紙上畫著院裡的桃花,剛剛添了色。

明苒不大會賞畫,這些文人才子的高雅玩意兒,她是不大懂的,但這並不妨礙她拍馬屁,嘴皮子一溜,“陛下畫得真好。”

她笑吟吟的,眉彎眼睛笑,一看就不是真心。

荀鄴看著她,似笑非笑,也不揭穿她,轉移話題問道:“明婕妤閨名是哪一個?”

明苒歪歪頭,“苒。”

荀鄴又問道:“哪個字?”將手裡的筆遞給她,“寫來看看。”

明苒最近和這位皇帝陛下漸漸熟絡了,也不客氣,接過筆站在案前,提筆寫下個大大的苒字,她少有寫字兒的時候,字兒大是大卻不大有力,看起來軟噠噠的,實在算不得美觀。

她也不介意,扭過頭道:“這個。”

荀鄴看了看,驟然輕笑道:“你這字不大好。”

明苒點點頭,誠實道:“是不大好。”她以前做鬼的,鬼都不興寫字。

荀鄴聞言眸中含笑,眉眼溫和,立在她身後,長臂環過身,骨節明晰的手指包裹著她握筆的手。

掌心貼著她的手背,溫溫熱。

兩人離得有些近,明苒愣了愣,眼前是他素軟緞大氅袖擺上的暗花繡紋,呼吸間是他身上淡淡的藥香。

他握著她的手,提筆在那副畫著桃花的畫兒上慢慢地另寫下一個苒字,端的是仙珠明露,秀逸有神。

他輕聲道:“苒卿,字該是這樣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