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1 / 2)

林然腦中“大嬸”兩個字無限回旋,木著臉盯著麵前這張俊俏異常的臉蛋。

她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少年似不經意露出手指,那上麵纏著一縷雪白的發絲。

白發。

林然:“…這是我的頭發?”

話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嗓音很嘶啞,像被嚴重燙傷過。

少年挑眉:“難道還是我的?”

林然看了看少年那一頭黑亮如墨的長發,默默哽了一下:“…我覺得我需要冷靜一下。”

少年笑,放開那縷發絲,站直腰一手鬆垮垮插|進腰帶,背對著她走到火堆那邊。

林然趕緊渾身去摸核桃:“天一,天一?你在不?”

天一:“這兒呢這兒呢,往右邊瞅。”

林然一側頭,才看見核桃被好端端放在自己腿邊,此外風竹劍也被安靜擺在那裡,還有她的空間戒指,整齊擺在一起。

林然把風竹抱過來,它倒是完好無恙,但是卻不像往日閃爍青光回應她。

她摸了摸劍刃,正要戴回空間戒指,就看見自己的手,儘是凝固的斑斑血痂,手骨還有斷裂後的折痕。

林然愣了愣,伸縮了一下手指,雖然有些微刺痛,但好在收縮自如,她把空間戒指戴上,想用靈力打開,卻發現自己經脈裡空空蕩蕩。

“彆想了,一滴都沒有了。”

天一沒好氣說:“你被天雷劈了,天雷!九道雷,生劈啊,要不是江無涯他們給你擋了幾道你怕不是當場成灰了,雖然運氣好沒狗帶,但是作為懲罰,你全身的經脈都裂了,修為全沒了,現在你就隻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

林然:“哦。”

林然並沒有很震驚,她在看見一點反應沒有的風竹的時候就有所猜測了,瀛舟狡猾老辣,雖然設下了局,可從頭到尾把自己摘了個乾淨,沒有直接觸動規則;反而是她,擅自爆發出越界的力量,還“無合理緣由”親自對劇情人物下殺手,直接碰到了規則底線,給天雷劈裡啪啦一陣收拾。

天一冷笑:“林任務者,對於本次因為擅自行動引發的天雷危機,你有什麼想法?”

林然低頭認錯:“我錯了…”

天一陰陽怪氣:“錯了?現在知道錯了有什麼用?我是不是跟你說了不要衝動,不要意氣行事,你是來做任務的,你得以大局為重,你——”

林然自自然然繼續:“…下次還敢。”

天一:“…”

“開玩笑開玩笑,我真的知道錯了。”

林然誠懇說:“突破後遺症你造吧,修為飆得太快,腦子就不太冷靜,我錯了,我檢討,我下次一定再三思慮後再動手,不生氣了好不好。”

天一看著她真誠的表情,沒有說話。

它知道林然其實很不容易,她的很多決定都要在理智與情感、大局與個人情感中不斷地權衡、磨合、取舍;世人隻能看到她的好,卻不知道她的這份好,需要多少隱忍和思慮,需要承擔多少壓抑和責任。

規則需要她做一個神,她卻想當一個人,她一直在摸著石頭摸索一條未知的路,她已經走得比任何人都艱難。

天一沒辦法再說什麼,所以它轉移了話題:“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林然當然是打算回家找媽…呸,回家找師父阿辛。

有家的孩子是個寶,什麼受傷了修為沒了都不是事兒,她噠噠回去快樂抱師父和阿辛的大腿——誰還不是個寶寶呢。

林然有了注意,決定先搞清楚自己在哪兒,她望著少年挺拔的背影,咳了咳:“這位公…”

他沒有回頭:“元景爍。”

“…這位元公子。”

林然從善如流:“冒昧一問,這裡距萬刃劍閣有多遠?”

“萬刃劍閣。”

他偏了下頭:“是什麼?”

林然OVO:“…!”

她不會又穿了吧?給雷劈到彆的世界去了?!

“傳說過了這昆雲連山,對麵就是修仙者的世界,那裡有四海九州,宗門世族林立。”

他道:“你從天上掉下來還沒死,再高的武藝也做不到,應該也是個修仙者吧…所以你說的萬刃劍閣,是不是就是其中之一?”

林然眨了眨眼,這才注意到,這少年也是個凡人。

原來她沒有穿越,她隻是通過空間裂縫掉進人間界了。

滄瀾界很大,有靈氣縈繞的修真界、也有大大小小的凡人界,兩界基本隔絕,對於大部分凡人來說仙者隻是個傳說,而對偶爾有見過修仙者的凡人來說,能騰雲駕霧的修仙者無異於神明,動輒敬畏非凡,相比起來,這個凡人少年說起修仙者,口吻就出乎意料的冷靜平淡了。

不過…凡人界啊,距離劍閣不得十萬八千裡。

林然回家抱大腿的計劃泡湯了。

她頭痛去揉額頭,卻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林然呆呆盯著手指上的血痂,又看了看自己慘烈的手背,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現在…”

她吞了吞口水,艱難問天一:“我現在模樣是不是挺…淒慘的?”

天一:“被雷劈了,你說呢?”

林然腦海自發浮現重症燒傷患者全身繃帶躺在病床上掛點滴的畫麵,整個人都僵了。

林然:“其實我有一點想瞅瞅…”

天一斷然:“彆了吧,你會瞎的。”

林然:“…嗚嗚嗚。”

林然到底不顧天一的勸阻,懷著死也要死個明白的心情,艱難挪到旁邊洗手的水盆前,探著脖子照了照。

嗯…怎麼說呢,比她想象的強點。

入目就是滿頭白發,雪一樣的蒼白,是因為身體透支嚴重導致的虛耗;此外還有被雷劈過的淺斑,也有墜落過程中被勁風或者堅硬石塊劃過的劃痕,配合著星星點點的血痂,看著很慘烈。

但照她看,倒也沒那麼嚴重,主要還是血痂比較嚇人,擦掉應該會好不少。

她想撈把水擦一擦,但剛一碰到水就凍了個寒顫——哦,忘了她已經是個怕冷怕熱的凡人了。

不止是個凡人,還是個受傷的虛弱菜雞凡人。

旁邊伸來一隻修長的手,徑自把水盆拿到旁邊,語氣微帶戲謔:“我第一次見到怕冷水的修仙者。”

林然凍得下意識把手縮在袖子裡,卻驚覺自己的衣袍過於寬大,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披著明顯男子款式的大裘,還帶著男孩子身上那種特有的青草陽光的乾淨氣息,大概是因為這裡是雪山,連那氣息都沾上一點冷冽的味道。

林然看著隻穿著一身輕薄勁裝的少年,下意識要把大裘還給他,但剛解了兩個扣子,她又默默係上了

——無它,她裡麵自己的衣服給劈成抹布了,如果大裘還給人家,她就可以當場裸奔了。

好你個天雷,林然有點悲憤,給她劈成凡人劈破相就算了,連一件衣服都不給她留。

林然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元景爍,張了張嘴——

“我沒有看見你身子,大裘從始至終蓋得嚴嚴實實。”

元景爍斷然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不用以身相許。”

林然:“…”這、這麼嫻熟的嗎?

林然被噎了一下,才鄭重道謝:“其實我是想說,謝謝公子。”

這少年一上來就調戲她,隻字未提救她,卻是把她從雪堆裡挖出來,給她披上大裘抱回來,聽他說他想要的雪蓮花被她壓壞、還險些被她引起的雪崩埋了,也沒有把她扔在那裡不管。

林然領這份恩情,這一聲謝真心實意。

元景爍看見她眼神清亮,沒有羞澀、沒有修仙者對凡人的倨傲不屑、也沒有從雲端跌落、修為容貌儘毀的惶恐和怨怒,明透的眸子一片認真,讓人完全無法懷疑她感激的誠意。

元景爍饒有興致看了看她,往後斜倚著石壁,懶洋洋:“好啊,光說謝可沒用,你有什麼能償還我的。”

他當然知道她現在身無長物,統共一個戒指一把劍兩核桃,說要補償不過是逗她玩。

林然卻把他的話當真了,也沒有對這少年張嘴閉嘴就是要報酬的不喜,仔細往身上看了看,一囧,小聲說:“抱歉啊…我現在沒有修為,東西都打不開了,等我稍微恢複一些再補償你行嗎。”

元景爍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忽然笑了:“你這個人,還怪有意思。”

他容貌英朗深刻,卻生就一雙桃花眼,笑起來如一池春水漫不經心地攪,道不儘的瀲灩風流。

不等林然說話,他轉過身:“雪停了,下山去了。”

外麵風雪確實停了,林然眼看著他在洞口的雪堆裡踢了踢,露出來一隻半人高灰色斑點皮毛的猞猁屍體。

猞猁沒什麼,但是…林然遲疑了一下:“我沒看錯吧,這隻猞猁是不是有靈氣?”

天一:“嗯,卷尾猞猁,練氣中期。”

林然:“…可他不是個凡人嘛。”

天一:“是啊,一個能殺練氣中期異獸的平平無奇凡人少年,你想到了什麼?”

林然聽得它的語氣莫名一抖,心底升起某種微妙的念頭,她果斷把這個念頭拍飛,堅強辯解:“有什麼想的,可能他會一些凡人的武功,世俗界不是有那種江湖大俠嘛,他要是練得特彆厲害,乾掉練氣中期的異獸也不是不可能。”

天一:“嗬嗬噠。”我就靜靜看你裝傻。

元景爍嫻熟地拎起猞猁腿,歪頭看了她一眼,挑眉:“自己能走,不用我抱了吧。”

林然漸漸覺得哪裡古怪,什麼話到他嘴裡都好像有點旖旎的味道。

林然趕緊說:“不用不用,謝謝。”

元景爍就扭過頭在前麵開路,林然緊了緊大裘跟在後麵。

走到半山腰,雪層漸薄,林然凍得臉都麻了,正低頭搓了搓手哈一口氣,一道白影從雪底石縫中猛地躥出,張開尖銳的獠牙直奪林然麵門。

林然下意識抬起風竹劍,那白影就要撞到風竹劍刃,就被一隻手掐中七寸。

修韌的手腕微微用力,白蛇張牙舞爪的身體就軟下去,元景爍斜斜瞥她一眼,目光滑過她握著的風竹劍,懶洋洋道:“留心點,即使是人間的東西,也可以要人命。”

天一幽幽:“白玉蛇,練氣巔峰,三秒GG。”

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