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五章(2 / 2)

“還不是最冷的時候。”宗瑒冰涼的指尖在她掌心寫道,“快到了。”

聞鶴一路上跟著宗瑒走,在大街小巷之間穿梭。

深夜裡,除了打更和巡邏的衛兵,大街上就沒有彆的人了,顯得有些寂寥。

聞鶴越走,就越覺得經過的路線有些熟悉。

這是,向北出城的路線。

出了城,便是京畿城北部的那條河,也就是徐凜落水的地方。

宗瑒帶他去那裡,是有了什麼發現嗎?

聞鶴摩挲了一下手中小小手爐的精致紋路,有些忐忑。

在城門不遠處,有許多百姓的住宅,宗瑒帶著她在一處小巷中停了下來。

前方的河上,許多艘船都傳來了明亮燈火光芒,向來是在河上捕魚的百姓沒有回家,直接住在了河上的船裡。

聞鶴的眼神很好,看到了不遠處的河上,停著一艘船,正是那日不慎落入水中的小丫家人的船。

她眯起眼,緊盯著那艘船,似乎有些明白宗瑒的用意了。

宗瑒在她掌心輕輕寫道:“等。”

聞鶴見他手有些冷,將手爐一把塞進他的手中道:“我不太冷,你拿著吧。”

宗瑒垂眸看了一眼手中手爐精致秀氣的淺金刻紋,心想他怎麼會用如此女孩氣的東西。

但他的手指動了動,竟沒有反駁聞鶴,還是收下了。

聞鶴躲在小巷裡,朝外看去,夜裡靜謐,所以前方傳來的聲音也格外清晰。

小丫的娘是個大嗓門,從船艙裡傳來她的爽朗聲音:“小丫已經沒事了,還是多謝何先生雪中送炭了,若沒有這銀子,她爹的病恐怕是沒錢醫治了。”

何狷清清淡淡的聲音從船中傳來:“無事,拿著便好,隻是委屈了您女兒。”

“咱們鄉下人,身子骨硬朗,不礙事。”小丫娘說道。

聞鶴聽過皇後的分析,早已大概猜出了小丫落水的事情並不簡單。

但是沒想到,居然真的是如此……

何狷收買了小丫一家人,讓小丫這樣小的孩子故意落水。

徐凜心善,當然會下水救人,他自小身子骨就不太好,這一落入初冬的水,必然會出事。

若是事後有人查起,都可以歸咎於意外,畢竟一個小孩落水,並不是不可能發生。

何狷如此了解自己的弟子,算準了徐凜必定會下水救人,才設了這樣一個圈套,就等著徐凜自己走進去。

而她聞鶴,自然成了替罪羔羊,畢竟隻有她才是直接的受益者。

聞鶴看到何狷從船上走下,行走在河邊,感覺到胸腔中一顆心跳得飛快。

她在生氣,氣何狷為何要這麼做。

聞鶴咬了下嘴唇,正打算走出去,就被宗瑒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眸,看到宗瑒站在她身後,無聲地搖了搖頭。

隻要那家人打死不承認,那麼何狷的計謀是不可能被揭發的。

那家人不是傻子,當然不會承認。

現在出去找何狷對峙,並沒有用。

“我……我知道沒辦法揭發他。”聞鶴深吸了一口氣,看到宗瑒的目光之後,她罕見地冷靜了下來,“我隻是想——”

“想什麼?”宗瑒見她停頓了下來,也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

“想當麵罵他兩句烏龜王八蛋。”聞鶴理直氣壯,從宗瑒手上接過手爐。

在僅有微弱月光的黑暗小巷中,宗瑒垂眸看著她,目光中是深邃的寒潭。

聞鶴以為宗瑒要說自己傻了,沒想到宗瑒看著她,嘴角緩緩緩緩地翹起,似冰雪消融,竟被她逗笑了。

“笑什麼笑,人設都崩了。”聞鶴氣惱地跺了跺腳,轉過身道,“宗小將軍不必現身,我去去就回。”

她提著綴著絨毛的裙子,一蹦一跳地跑出了小巷,朝著何狷的方向追過去。

在聞鶴看不見的地方,附近的大街小巷之中宗瑒都派了禁軍守著,關注著這裡的動向。

連青無聲地來到宗瑒的身後,有些疑惑地問道:“既然何狷如此陰險,竟親自出手陷害自己的兩位弟子,為何不……”

“就算奈何不了他,套個麻袋打一頓也是可以的。”連青出建議,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沒想到宗瑒無聲地搖搖頭,沒有認同連青的建議。

讓聞鶴親自去,恐怕何狷會更慘。

聞鶴跑得很快,沒多一會兒,就追到了何狷的身後。

何狷正朝著自己城外的草廬走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異樣的腳步聲。

有人跟蹤?何狷警惕地轉過身看,隻見聞鶴正站在他身後,淡漠地看著他。

她的臉頰被寒風吹得有些發紅,手中拿著一個精巧的手爐,呼出的氣在月色下凝結成白霧,表情不善,隱有薄怒。

“聞鶴小公主。”何狷攏著袖子,回過身笑著看聞鶴,已然明白了聞鶴的來意。

且不論聞鶴是如何出宮的,她既然會出現在這裡,那麼方才在船中的那一幕,肯定已經被她看到了。

“我就說,小丫這樣一個普通農戶的孩子,那日怎麼會出現在工部嚴加看護的農田旁。”聞鶴一步一步走上來,瞪著何狷說道,“原來都是你安排好的。”

在將祝禱詞分發給聞鶴與徐凜之時,何狷就料定了聞鶴不會認真應對此事。

這才利用小丫與他們相識,布下一個圈套。

徐凜與聞鶴的性子,何狷看得最透徹,像他們這樣的人,就算是一個普通農戶的孩子,也不會嫌棄,一起玩得愉快。

何狷早就查清聞鶴畏水且不會水,才將圈套下在了河上。

所以到時,若聞鶴不願參加祭天禮,利用小丫故意落水,就能夠讓徐凜入水救人,徐凜也就能順理成章地生病,從而將位置讓給聞鶴。

他這計謀確實很妙,因為所有一切都布置得不著痕跡,隻要小丫一家人不承認,也便沒有證據證明是何狷布置了這一切。

“十年師徒,你很了解太子殿下吧?”聞鶴走上前一步,冷聲說道,“利用他的善良,不愧是足智多謀的帝師啊……您真厲害。”

“過獎。”何狷行了一禮,受下了聞鶴這“誇獎”。

“小公主能看出我的謀劃,你也不賴。”他話鋒一轉,忽然將矛頭對準了聞鶴。

“現在徐凜病重,你順理成章地接過他的工作,皇後娘娘已經幫您把徐凜落水的真相瞞下來了。”何狷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小公主,我也能說,你在利用我們。”

聞鶴在心裡輕蔑一笑,心想何狷果然不知道自己已經偷偷陪著徐凜將所有祝禱詞背完了。

“你我當然都知道,到底誰才陷害了太子殿下。”聞鶴眯起眼,看著徐凜說道。

“小公主能出宮,能夠派人查我的去向,恐怕不是依靠你自己吧?”何狷微笑,嘴角彎起,俯身平視著聞鶴道,“是誰在幫你呢?”

“皇後娘娘?禦史台?又或者是戶部尚書?”何狷說出了他所調查、猜測出的幾方勢力,卻沒有提到鎮國公府。

聞鶴抬眸,歪著頭看徐凜,理直氣壯的說道:“禦史台。”

對不起了禦史台就讓你背一次鍋吧!難得何狷也有算錯的時候。

“嘖,竟然是禦史台。”何狷輕嗤一聲,“我就說,會有很多人幫你的吧?”

“既然小公主能接受禦史台的幫助,為什麼不接受我的呢?”何狷氣定神閒地站在聞鶴麵前,緩聲問道。

“你連徐凜都能陷害,我又怎能相信你。”聞鶴反問,反駁道。

她將手爐塞進懷裡,攏在袖子裡的手緊了緊,複又鬆開。

這河邊如此冷,聞鶴卻緊張得手心冒了汗。

“因為這朝中,就沒有我預料不到的事情,與我合作,是最佳的選擇。”何狷抬起頭,在月色下對著聞鶴認真說道。

“我不擇手段,但對您,我永遠是真心的。”他說得誠懇,字字句句都帶著蠱惑的魔力。

“這句話,您也曾經對徐凜說過吧。”聞鶴輕笑一聲,現在有了自己,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徐凜便成了被何狷拋棄的人。

“小公主真聰明。”徐凜笑道,“現在的真心是真心,明日或許就不是了。”

聞鶴聽了他的話,竟然被氣得笑了出來。

為什麼會有這種打著為彆人好的旗號,不擇手段的人呢?

這難道就是朝堂的智慧嗎?

“何狷先生,您說這朝堂中,沒有您預料不到的事?”聞鶴忽然開頭,抬頭看著何狷說道,眸光明亮,眉間的痣在月色下格外明顯,麵容似月光般晶瑩柔美。

何狷看著她的臉,輕聲說道:“那是自然。”

他有智慧,也有資本說出這樣的話。

下一刻,聞鶴就走上前來,腰間佩著的環佩在寂靜月色中發出叮當的聲音。

她伸手,皓腕似霜雪潔白。

“那麼這件事,您一定料不到。”聞鶴抬頭,露出如那日在蝶宮中見何狷般倨傲的神情。

聞鶴以極快的速度,在何狷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將何狷推入了京畿城北的河中。

薄冰被他寬大的袖袍撞開,露出漂亮潔白的冰花,發出薄冰碎裂的清脆響聲。

何狷看著聞鶴,第一次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聞鶴會如此,他當真是沒有料到

透骨的寒氣與冰冷的河水攀上胸腔,何狷閉上眼,隻說了一句話,聲音細微:“你竟敢如此?”

敢推他入水,你不怕背上罪名嗎?

“冷嗎?”聞鶴站在岸上,垂眸看著何狷,“徐凜入水的時候,也是一般冷。”

她轉過身,馬上換了副臉色,麵容驚慌又緊張,似乎是被嚇到了。

“快來人啊,何狷先生夜遊河畔,不慎落水!”她一邊走,一邊朗聲說道,字字懇切,似乎正在呼救。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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