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崎不禁冷笑,老六這是要把自己按在士大夫的整體利益上了嗎?他到底是高看了還是小看了這個兒子?
郭永崎看向郭延鐘,說:“延鐘,你怎麼說?”
郭延鐘說:“兒臣並沒有參與河東之事,更不識得六弟的側妃及其娘家,若是妄斷,倒有失公允。但是六弟所言也不是一點都沒有道理,本朝養士,對士大夫不可過於苛責。”
郭永崎又看向郭延錦,說:“太子,他們都說你處事不對,你覺得呢?”
郭延錦知道:自己身為儲君,可以對著父皇親近、求疼愛,對父皇表現得不設防,這種不設防之下吃一點父皇給的虧沒有關係。隻要父皇的心沒有改變,他的地位就穩若泰山,父皇抬舉彆的兄弟不是為了當他的磨刀石就是一個帝王平衡朝堂的本能。
但是作為太子一定要有自己的政治信仰和卓見,這是根本條件。
郭延錦跪奏道:“父皇,大哥和六弟的政見,恕兒臣不能認同。
天下之根基在於民,正所謂‘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士不是國之基,而是國之棟梁,國之棟梁必得重之又重、珍之又珍。是以,本朝自然要善待士大夫,也就是士大夫擁有比平民百姓更多的權利。
但是士大夫中也難免混入了一些已經滅絕人性、禍亂百姓之輩。這類濫竽充數的人還是國之棟梁嗎,還有士大夫的風骨嗎?人固然無完人,是以要待人寬仁,但是爛到家的人還能稱為士大夫嗎?這汙辱了士大夫的這個群體!
江山社稷就如蓋房子,一根內裡早就腐爛的棟梁,就算刷著一層與旁的好棟梁一樣光鮮的好漆,它能撐起屋子嗎?
再談談百姓是天下之根基,大周百姓要是流離失所、易子而食,大周這棟房子以什麼為基?是以民心乃是根本,而民心之根本在於民生。
兒臣在河東所為,兒臣始終認為大方向是不會錯的,隻不過兒臣資質平庸,尚未學到父皇之一二,具體的政務辦得錯漏不少,隻得巴巴趕回京來請父皇把控……幫兒臣收拾攤子。
諸位兄弟隻怕是不知道,劉、王之輩倒下,百姓終於安定下來,河東民間才有傳唱兒歌‘永盛帝,憂百姓,河東災,免錢糧’、‘民歡樂,君開顏,君聖明,萬萬歲’。民間兒歌雖然粗鄙,但也可見百姓心中明白,皆感沐君恩。”
郭延錚不禁眯了眯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恭、信二人,再見郭延錦不卑不亢、有條有理,覺得恭、信已經輸了。
郭永崎果然聽著順耳,扶起太子,說:“不管怎麼樣,你是儲君,身為儲君,心裡明白還不夠,對人對事得有一點氣迫。”
郭延錦眉目清朗,但是表情上卻有些為難和自卑,拱手道:“兒臣多謝父皇教誨。”
郭永崎又想到他無嗣的事,這也是讓他不自信,懷疑自己要被換的原因。
郭永崎看看還沒有起身的趙清漪,說:“趙氏,你還要向朕討恩典?”
趙清漪點頭,說:“皇上,您就賞我三次‘免罰權’。”
郭永崎說:“不成,一次都沒有。朕賞你彆的,但是這賞你又暫時受不起,隻好受賞後記得要努力立功,不然你就是欠著朕了。”
趙清漪睜著眼睛欣然道:“難不成皇上要賞我萬兩黃金……咳!咳!我得回去清理一下庫房,不然堆不下!”
郭永崎哈哈大笑,說:“你這小泥鰍,這點出息!東宮正妃位空虛,太子既有心於你、無意再娶,朕念在你的功勞和待太子的心的份上,便立你為太子妃。重陽後再行冊立大典。你是暫時受不起這恩典的,但是你若是為太子產下孩兒,便是受得起了。”
趙清漪被雷得裡嫩外焦,張著嘴角發呆,覺得有一群的星星在眼前閃爍。
郭延錦欣喜謝恩:“兒臣謝父皇恩典!”
郭永崎卻疑惑地看向趙清漪,她展露出了大小眼和高低眉。
“這是怎麼了?”
郭延錦說:“她是……想不到父皇有如此天恩。婉妍,謝恩呀!”
趙清漪被郭延錦搖醒,忙衝皇帝說:“皇上,請您收回成命!我……我德不配位呀!這朝野內外難有人滿意,這不是連累太子嗎?良媛之位已經很高了。”
郭永崎說:“難為你還能想到這一點。太子這回好好教導你媳婦,好好過日子。”
郭延錦剛要稱是,趙清漪忙說:“皇上,我不但德不配位,我不擅管家理賬。”
郭永崎倒是覺得這人雖然潑,心倒是好,做人實誠,說:“那你跟太子好好學,太子連河東的賬都理得出來。這管賬用人的能力還是足夠教你的。”
“皇上,您看宗室王妃,哪個不是出身比我高的,我會丟太子的臉的……”
郭永崎說:“朕可不能任意給你爹升官。你既然已經出嫁,怎麼能處處想著娘家,夫榮妻貴,太子好了,你才能好。”
趙清漪想說:這真的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郭延錦拉了拉她的袖子,說:“不要總為孤擔心,謝恩!君無戲言。”
“……”
趙清漪又接到郭延錦警告的目光,她這才依禮叩首:“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