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天的班, 回到家簡單的下了一碗素麵吃, 現在她個人經濟困難,根本就不能常常買肉吃。幸好聖瑪麗醫院提供員工午餐券, 她就在午餐多吃肉。
吃了飯洗漱後, 本來要加班寫英文,那這一個月也寫了有近二十五萬個單詞量的了,第一部快要完了。
重寫雖然有更新的部分,畢竟比完全再創要簡單,她的英文水平到時候原主也就得了九成了。
不過想到了那個小兒富貴病的病例,她又放下了寫的事。
不禁思考著中醫減肥治療計劃, 藥物處方,針灸方式,按摩手法,和遞進運動計劃。經理人活太久了, 不想萬能,也經曆太多了。
於是, 她一項項開始思考, 先列大框,一層層遞進和細節修改,當醫生的人命關天, 醫生努力一點點可能改變一個家庭。就算是向來自信的趙清漪, 對著臨床治病,又事關他後期有更好的狀態進行手術,她也是思考了六七遍。
不知不覺, 一看又是11點半了,她才去洗臉睡覺。
迷迷糊糊間,經理人竟是又到了一片混沌之中,她不禁想到當初係統還會跟她開愚人節玩笑。其實,係統怕會乾擾她,讓她產生過度依賴,或者擔心她對所穿越的角色人生保有高高在上的遊戲感而不認真活好,所以他後來都不會在她生活中出現。除非她緊急呼叫著睡覺,係統才能以入夢的方式出現。
【係統,你在哪裡?】
經理人叫了一聲,沒有人應,忽然她又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背影,這樣熟悉。
經理人忽然反應過來,說:【是你找我?】
那人轉過身來,點了點頭,臉上卻帶著一絲愁怨,說:【我也需要和你說清楚,你感受著我的感受,但也有誤會,因為有些事憑感覺和記憶,你也是分不清的。】
經理人點點頭:【這個我願意聽,人的感情有時很亂很複雜,確實摸不清,這樣我就靠自己判斷了。】
原主說:【我就是個普通人,因為我的成長經曆,越缺什麼越想要什麼,我的理想隻剩下我要體麵一點,我要我的丈夫兒子。可是越沒有自我,越得不到】
經理人說:【這倒不是你的錯。對於女人來說,願意去付出,結果的好與壞有時也需要運氣的。你剛好遇上十分俗氣的男人而已。其實那種曆史名人,很多對妻子都是人渣,何況錢雲帆呢?這不是你的錯。】
原主說:【是我的錯。我覺得我就算瞞著爸爸媽媽的事,我也難嫁進錢家,後來我才沒有避/孕的。】
經理人接受原主的記憶,但是記憶多了負擔重,經理人覺得沒有意義的記憶就“屏閉”,而且由於是共情合一的,那種時候,她自然站在“自己公司”的立場上。
【避/孕不是男人的事嗎?】
原主說:【我縱容著他,那時我想著有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總能早點結婚。結果我耽誤了關鍵三年,最後關頭走錯一步,滿盤皆輸。可我也是真心的,我儘我最大的努力去減小對他的拖累,好配得上他。就成了你下意識裡的不認同那種女人,在豪門門第麵前跪下了。太可笑了!】
經理人說:【親愛的,錢家也不算是豪門吧……】
【在我眼裡,那已經是了不起的豪門了。可是他們擁有體麵也不會給我,我在那家生兒子、乾活他們也不會養我。反而不如清清白白,我不想再承受父母的恩惠了。】
【哈?不會吧?沒有這種操作的,我已經來了,你要我回去是不行的,不是你請我。】
【你誤會了,我不是請你回去,而是你既然來了,算我請你,代價我付。】
【什麼意思?】
【我死了本來是還清了父母對我的活命之恩,死後汙名也就罷了,可他們反而看不開,讓我也隻能如此。我也不想當虛榮的女人,可是我沒有你的見識,從我懂事開始,我因為那些失去太多,我隻是個普通人,我的心也是肉長的,我的臉也是嫩的,我支撐不起所有人的冷言和嘲笑……】
她一臉悲涼的樣子,經理人忙說:【人非聖賢,人非草木,當滿心想要融入一個群體,受到那些東西,心總會猶如寒冬。】
原主說:【你相信我就好,我死前沒有什麼人相信我了。人人說我是白眼狼,大家都覺得我功利。我父母有一回試著跟我院裡的領導同事解釋,領導同事更覺我就是那種可憐天下父母心的反麵教材。】
經理人不屑地嘲笑:【人人鄙視你的功利是因為他們早一步把功利握在手中,他們不出格就擁有了,而你要努力才有。世上有些人就是這樣的,看著彆人為了自己早就擁有的名利掙紮,有一種優越感,加以嘲笑。而有的人是判斷能力不行,被人帶入這種所謂正義的情緒裡,其實什麼都不是。世上本沒有完全的好人,所以不要太在意彆人對你怎麼樣。】
【你是個完全的好人。】
【算不上。我殺的人和救過的人一樣多。】
【但是你沒有為自己的私憤殺過一個人。你是天帝、你是總/理、你是將軍,你也是不得不殺人的。】
【雖不是為泄私憤,但殺人就是殺人。功業建立在屍骨上,換個角度看,我不是用人命累成我的地位嗎?當然,為國征戰那些業孽由國運分擔了去,我不用擔業孽,而國許以我盛名地位和功德,這麼算來比泄私憤殺人可是流/氓多了。】
【我總狹窄了,一輩子竟然沒有穿透‘家門’二字,我如果早不掛懷自己卑賤的‘家門’,我雖然沒有你的閱曆,我在社會上也是有能為的。通過你,我看明白了,彆人雖然不會給我,但是自己做出的成績彆人卻也難以拿走。】
【正是如此。所以將來我走後,你可以獨自走好自己的人生了。】
【你不明白,我並不希望你走,我並不希望自己麵對那些事,我早就厭倦了。】
【以後會不一樣的。】
【我一出生,親生父母棄我,養父母雖然養大我,但也給了我最大的人生障礙,成年後也不親近。而身邊人我再努力融入遷就卻也無一人知心,接著是丈夫棄我,婆婆虐我,最後……兒子殺我。人人於我皆是苦,這一生,我已經累了。本來死後我能儘快忘記這一切,沒有想到父母有那一出,我隻得和你一起重來。而我唯一的掛念是本來了斷了的事,養父母又付出大代價橫生枝節,我不能受他們這個恩。】
【且不說能不能你自己頂,但是就算可以,這個代價會不會太大了。】
【人生本來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走,了無牽掛。你不用勸我,你的初心是‘回家’,那你明白我的初心嗎?是……曾經真想徹底拋下我養父母的家,我終做不出那樣天打雷劈的事來,可是我想過。】
【人非聖賢,想過不是罪,法不誅心。】
【當你能那樣親近他們時,其實……我並不感動,我是真的不喜歡養父母。】
【因為我沒有經曆過你所經曆的,所以能輕鬆上陣。那些事上,任何局外人都沒有資格來評價你沒有犯法的事。悲劇有時僅僅是悲劇,可世人愚蠢,總是喜歡找一個人來為悲劇負責。踏著彆人的屍骨,他們的心靈就高貴了,他們不喜歡見到的悲劇讓他們感受到了自己道德人品的升華。其實關他們狗屁的事!】
原主聽到經理人這話,雙眼都散發出神采,這是她所遇上的唯一給她說一句公道話的人,她雖然強大無比,還當過天帝,可是她的心還是理解人間掙紮的凡人的無奈的。
原主不禁第一次和人說起自己的最深處的感受:【他們雖然也想當好我的父母,可是他們確實也是伴隨我一生的陰影。從小的時候因為他們,我得到的不公待遇和心理傷害,到他們偷偷來羊城看我卻出車禍送到醫院——那對我用儘吃奶的力氣打開的職場局麵和咬緊牙關維持的婚姻家庭是瞬間爆炸的毀滅。甚至後來認識我的人知道我兒子不認我都能給我套上是因為我不認他們的報應這種道德刑罰——可我沒有不認不養他們。他們給我活命的機會,但是帶給我的全是痛苦。他們不是故意的,我小時候被他們養活,可是我一生都因他們的存在而磨死,死後還有汙名。】
經理人沉默了許久,說:【堅持下去,總能守得雲開的。】
原主歎道:【沒有死過也就罷了,死過一欠我就不想自己獨自去麵對那些人、那些事了。我們都是世俗人間的凡人,你想一下,錢雲帆能接受我是完全的孤兒,而不能接受我有這樣的父母。人間有愛,可你也不能因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而和光同塵,人間自有無法改變的現實,比我涼薄的人多,人間也有黑暗。我沒有彆人說的那麼惡,卻也不像你成竹在胸,我經過這一生,已無法做到愛他們了,你一走,我不知道如何做。但是欠下的,我一定要還,我沒有來生也罷,若有來生,來生不複見。】
經理人理解了,她說她死過一次了,本來就是一切恩怨都消,也不想和養父母有瓜葛了。那對養父母是愛女兒,但是就像當初她見到他們時,他們也承認的一樣,他們沒有孩子想要一個女兒,他們不是不知道自己夫妻的情況,可還是想要天倫之樂。
這是出於愛孩子還是人性心理上的欲求呢?
他們是那樣的弱勢群體,也有享天倫的權利,有時候旁觀者也會想到這一點而同情他們,但是所有人忽略掉那個孩子的選擇權利。那個孩子人生起點因為他們要享受天倫的權利就被定到底了,將來的人生還要背上這樣的負擔。
像原主人生事實說明的一樣,她如果是福利院出來的,錢雲帆還接受,有他們這個負擔就無法接受。
這對養父母是很殘酷,但是原主就不無辜?
他們辦理了領養關係也沒有問孩子願不願意,因為孩子太小不會說話。
經理人不禁想起換孩子的那個角色,玉娘是惡人,但是她愛親生女兒。玉娘的情況總沒有醜爹醜娘糟糕,玉娘忍著永遠不認女兒也要讓女兒過上好日子。
原主的養父母留下她,開始是出於善心,後來是想補償他們膝下無人的心理上的缺失。以種花現在的社會倫理情況,難道就沒有養兒防老的心?
因為種花並沒有完善的養老保障體係,都是子女贍養父母的。所以他們沒有想過送那孩子去更好的人家,他們從此就有女兒了,老來也有個依靠。
他們確實是自私的,看到女兒一生這麼慘終還是有所觸動,激發了他們無私的一麵,可是他們並不知道原主需不需要他們的無私。
這一次,好像又像他們關係的開始,他們這回的任務也無法問原主願不願意。
經理人說:【我明白你的心情了,可是我做不了主的。】
大家都要她承擔所有冷眼嘲笑,她的權利被剝奪,在冷眼嘲笑、物質極度缺乏、尊嚴一絲難維係下要她當個苦情孝女、要她散發出比凡人高得多的光輝,外人的道德感才滿足。
原主也就拚了,彆人強加給她的她都不要,她也不欠,自己對自己的凡心負責。——我為什麼就沒有權利當個凡人,就要活在你們決定的框架裡?
趙清漪午夜醒來,怔怔發了半小時呆,然後實在太困才又睡去。
翌日,聖瑪麗醫院專家們給李天佑會診,趙清漪在外圍旁聽。專家們左討論右討論,總之小胖墩先住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