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走進專屬於阿德萊德伯爵夫人包廂後,看到就是一位笑意盈盈雍容貴夫人。她行了一個禮,然後在伯爵夫人示意下坐到了她斜對麵。
幾句簡單寒暄過後,裴湘直接說明來意:
“我和洛塔羅斯姨媽來得稍早一些,去女賓休息室整理儀表時候,在走廊裡無意間發現了這條手帕和包裹在裡麵寶石袖扣。
“阿德萊德夫人,我看到上麵縮寫與徽紋標誌,認為非常有可能是費拉斯家族成員遺失,又正好得知夫人在包廂這邊,就送過來了。希望我沒有認錯。”
說著話,裴湘從小巧手包裡取出一方明顯是男士使用素麵刺繡手帕,遞到伯爵夫人麵前。
阿德萊德夫人接過一看,馬上認出了這是她長子東西。手帕是定製,布料和繡工都獨具特色,算得上是費拉斯家族專用,外麵很難模仿。而手帕一角精美刺繡縮寫也正好和勞倫斯·費拉斯姓名首字母相對應。
“多謝戴維斯小姐,這條手帕應該是我大兒子。”
阿德萊德夫人含笑道謝,心裡卻猜測著,既然是在人來人往走廊裡撿到,那就說明丟失不久。但長子勞倫斯今天並沒有來劇院,所以,這大約是兒子哪位已婚情人不小心遺落。
裴湘嫣然一笑,眉目間含著一絲單純稚氣,她語氣輕快地說道:
“既然手帕是費拉斯先生,那和這條手帕在一起袖扣也肯定和費拉斯先生有關了。我在上麵發現了費拉斯家族家徽紋路。說實話,如果隻有這條手帕話,我就托這裡侍者轉交了。”
伯爵夫人取過寶石袖扣端詳了一會兒,才恍然道:
“應該也是勞倫斯。我記得他戴過這個,好像是前幾年一份聖誕禮物。這樣吧,我回去問問勞倫斯,如果我記錯了,再通知戴維斯小姐。”
裴湘微微頷首,沒有提出異議。
她心知這些確實就是勞倫斯·費拉斯東西。
在給費拉斯和他貼身男仆當跑腿那個晚上,她親眼見到醉酒後放浪形骸費拉斯扯開襯衫並甩掉了這枚袖扣。
之後,這枚袖扣被那個叫做柏妮絲情婦故意踩在腳下麵,又背著房間內幾人踢到了地毯邊緣縫隙中。
柏妮絲以為大家都忙於照顧手舞足蹈費拉斯而不曾留意到她小動作,卻沒想到那時候裴湘正在認真觀察費拉斯穿戴著裝細節,因此,柏妮絲藏寶石袖扣小動作恰好被裴湘瞧了個一清二楚。
於是,等甜媚笑著柏妮絲被費拉斯摟抱著去了臥室後,裴湘就迅速撿起了那枚袖扣以及遺落在一旁手帕,並打算一起交還給失主。
不過,她打算用一個比較特殊方式歸還失物。
例如現在,把兒子弄丟珠寶還給他母親。
裴湘見阿德萊德夫人收下了手帕和袖扣,就立刻起身告辭準備離開,看上去絲毫沒有想借此事拉進雙方關係意圖。這讓阿德萊德夫人感到有些意外。
說實話,她原本以為這位戴維斯小姐是打算借著歸還物品名義來套近乎。因為自從他們家透露出長子勞倫斯娶妻成婚寬鬆條件後,幾乎每次出門,她都要“巧遇”一兩位未婚姑娘。
對此,阿德萊德伯爵夫人一開始還感到有些新奇,但最近這一兩年,她已經感到有些厭煩了。
當然了,各種五花八門“巧遇”中,像戴維斯小姐這種擁有極為正當理由,並不多見。畢竟不是人人都擁有撿到費拉斯家小物件好運氣。
“之後得讓管家準備一份精美感謝小禮物,”阿德萊德夫人暗忖,“應該是我多慮了。撿到什麼東西當然得看運氣了——尤其是撿到勞倫斯貼身私人物品,哎,這種事提前謀劃可能性很小。”
然而,伯爵夫人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就聽到安靜包廂裡響起了明顯布料斷裂拉扯之聲,緊接著,就是小珠子落地時清脆彈跳聲。
“嘶啦——叮咚——咚咚——咚——”
正轉身往外走裴湘一下子就僵住了身形。
半晌,她緩緩抬手摸了一下禮服裙後腰珠串連接位置,果然,那裡布料開線了。不僅裂開了一個一指寬口子,那附近造型彆致小珠串也脫落了一部分。
阿德萊德夫人:……
好吧,她現在倒是非常相信戴維斯小姐不是有意接近並討好她了。
“這姑娘現在確實有了不得不暫時留在包廂裡,並和我單獨相處一段時間理由了,不過,腰部掙開布料這個理由……”
嗯,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以戴維斯小姐纖細腰肢來說,崩壞布料可能性極小,原因應該還是出在禮服本身上。可對於一位講究優雅儀態淑女來說,這可當真算是出糗了。
伯爵夫人深信,凡是想嫁給她長子未婚淑女,都不會主動采用這種荒唐手段借機和自己套近乎。所以,戴維斯小姐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不好意思,阿德萊德夫人,請允許我再多打擾你一會兒,”禮服開線裴湘很快就恢複了鎮定,雖然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強,“能麻煩夫人派人去和我姨媽洛塔羅斯夫人說一下我情況嗎?”
阿德萊德夫人自然不會讓一位淑女穿著腰部布料斷裂禮服裙離開她包廂。於是,她連忙用包廂裡紙筆寫了一封便信說明情況,折好後交給門外等候侍者,讓對方把信件交給另外包廂裡洛塔羅斯夫人。
“戴維斯小姐,請留下來陪我一起欣賞今天新劇目吧,”伯爵夫人體貼地給出了裴湘留下來充足理由,“有時候一個人看演出也挺無聊,就希望身邊能有人和我一起討論幾句。”
“你真好,夫人,我要向上帝祈禱,希望我短暫陪伴能稍稍回饋幾分你善意和體貼。”裴湘感激一笑,眉目間盈滿真誠。
阿德萊德夫人擺了擺手,溫聲道:
“戴維斯小姐幫忙送回失物舉動,同樣是十分體貼並充滿了善意,因此,能幫到你,我感到非常高興。”
裴湘眉眼彎彎地“嗯”了一聲。
她取下肩上用來搭配薄紗披肩,斜著纏在腰間,又隨手係了個還算彆致結。
勉強遮住了後腰處斷裂開口子後,她才返回原來位置重新坐下,開始和伯爵夫人說起即將上演新劇《芳蹤難尋》……
等到洛塔羅斯夫人親自帶著女仆送來裴湘替換禮服和遮擋用長外套時,伯爵夫人和裴湘已經相談甚歡了,連舞台上新上演音樂劇都沒怎麼留意,因為語言才華出眾阿德萊德伯爵夫人欣喜地發現了另一個非常有語言天賦年輕人。
她對裴湘講起年輕時候陪同阿德萊德伯爵在國外開展外交活動精彩日子,每說起一個國家,她就忍不住說幾句那個國家語言。而裴湘則可以迅速記住她發音和語調,輕鬆記下她說過外語。
伯爵夫人一開始隻以為裴湘之前涉獵過那幾門語言。可是後來漸漸發現,裴湘其實從來沒有接觸過那些語種,她就是憑著極其出色語言天賦現學現說。再加上得知裴湘之前失憶過,差點兒連怎麼說英語都忘了,伯爵夫人教學興趣就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她覺得自己終於可以終止回國後無所事事狀態了,她有一身所學,而裴湘一點就通,簡直就是絕配。
與此同時,裴湘也感到有些驚訝。
她知道伯爵夫人年輕時陪著身為外交官丈夫走訪過不少國家,並且精通多國語言,也知道自己挺有語言天賦,就想著製造一個機會留在包廂中,然後通過語言這個共同愛好拉近彼此距離,從而趁機獲得一張四月舞會邀請函。
但她沒料到伯爵夫人才華比外界傳還要出眾,也沒有料到伯爵夫人這樣……孤單。
望著拉著自己手侃侃而談阿德萊德伯爵夫人,望著她那張不再年輕麵龐上真心欣慰笑容,裴湘知道,自己今晚肯定能夠得到一張四月舞會邀請函了。
可是,她忽然不想繼續欺瞞她了。
她要直接說出自己今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