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1 / 2)

德·聖費利切伯爵和愛德蒙·唐泰斯在小客廳內單獨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態度就變得親近了許多。

老伯爵發現這位擁有羅斯皮裡奧西紅衣主教引薦信的外國人談吐優雅,言之有物。他不僅精通各國文學與藝術,還對政治經濟軍事等各領域的時事要聞都有自己的看法與見地,絕不人雲亦雲。

同時,這位基督山伯爵對自然科學也具有濃厚的興趣,尤其是化學方麵,應該是接受過係統而專業的教導的。再加上基督山伯爵在與人交流的時候,並沒有刻意炫耀自己的學識與才智。他隻是在言語敘述中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了自己的博學廣識,這就更能博得聖費利切老先生的歡心與好感了。

於是,當裴湘在餐桌上再次見到基督山伯爵時,便發現自家父親一改之前疏離但不失禮的待客態度,已經開始對新認識的客人回憶起自己年輕時的遊學趣事了,無論是笑容還是語氣都變得自然隨和了許多。

當然,不管這位蒼白英俊的基督山伯爵如何成功地“蠱惑”了聖費利切伯爵,他是絕對比不上聖費利切小姐在老先生心中的地位的。

因而裴湘剛剛落座,當父親的就立刻中斷了同客人的愉快交談,轉而關切問道:

“卡爾梅拉,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聽羅西說,你今天收到了不少封問候信。之後又一直在翻閱瀏覽朋友們的來信,反而比平時還要忙碌。”

裴湘含笑著表示自己狀態不錯,畢竟能夠死裡逃生,就說明她是個受到天主眷顧的幸運兒。之後又能夠及時讀到親朋好友們寫來的充滿了關懷與祝福的精美信函,她的心情就變得更加開朗明媚了。

“爸爸,你放心吧,一場大火並沒有讓我的心靈蒙上陰翳,也不會燒毀我的快樂。相反,我覺得自己仿佛經曆了一場洗禮與蛻變。我更愛身邊的一切了,而且還有一種豁然開朗的舒暢感覺。”

聖費利切伯爵在裴湘說話的時候,一直在認真觀察女兒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現在,他終於徹底確定自己的女兒確實不是在強顏歡笑,不禁眉目舒展地頻頻點頭,還興奮地拍了一下手。

之後的用餐過程中,心情不錯的老伯爵突然覺得餐桌上的每一道菜都被烹飪得美味不凡,差點兒以為管家背著他偷偷聘請了一位廚藝精湛的新廚師。

用餐結束後,裴湘因為還要給羅馬城內的親朋好友們寫回信——至少六封,便告辭離開了。隻留下聖費利切伯爵和基督山伯爵繼續討論之前在餐桌上沒有討論儘興的宗教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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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一連寫了六封不算短的回信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揉了揉肩膀,決定在太陽落山前到院子裡去散散步。

出了小樓,裴湘一眼就望見不遠處被燒毀的主彆墅以及附近正在收拾整理災後現場的雇工們。

她想了想,決定在雇工們徹底完成清理工作前再去看看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裴湘知道,等她下次再有機會來這座農莊小住,大概就要等到新彆墅建好之後了。

“小姐,您好呀!”/“日安,聖費利切小姐。”/“小姐,這邊要推到一個架子,灰塵會比較大……”

裴湘一邊和大家互相問好,一邊按照指點繞到了稍遠一點的小路上,然後站在燒毀最嚴重區域的斜後方駐足觀望。看著看著,裴湘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許多以往的畫麵。

這座農莊連帶周圍的土地是聖費利切家族傳了幾代的產業。所以,從她記事起,幾乎每年都會來這裡小住一段時日。

聖費利切伯爵夫人還在世時,他們一家三口在這幢彆墅中度過了不少溫馨歡樂時光。後來就……隻剩下卡爾梅拉和聖費利切

伯爵了。

但他們父女二人依舊默契地保持著以往的習慣,每年都會抽出一些時間來這邊轉轉,或是暫留幾日,或是舉辦一兩場宴會舞會,一切就像母親還在世時那樣。

微風拂過,也許是這附近的空氣有些渾濁,也許是心中的遺憾與留戀有些濃重,明明不想哭的裴湘忽而鼻子一酸,眼中便有了盈盈淚意。

裴湘:……

裴湘熟練地拿出手帕輕輕擦拭眼角,想著回羅馬城中以後一定要找醫生看看,怎麼突然就開始這麼愛哭了?難道自己的眼睛真的被火光和濃煙給弄出毛病來了?

此時的裴湘並不清楚,這是她第一次試用自己琢磨出來的讓“超重”靈魂適應普通人類身體的法訣,多多少少會產生一點奇奇怪怪的小毛病。等她結束這次穿越,大概就能進一步改良這項術法了。而這一輩子麼,應該就是這種愛哭的體質了。

不管真相如何,反正落在路過的基督山伯爵眼中,就是之前在餐桌上笑容明媚的德·聖費利切小姐正對著被燒毀的彆墅無聲落淚。

徐徐晚風拂過年輕姑娘的黛色長發和淡藍色輕柔裙擺,她的臉頰上還殘留著淚痕,眉目間卻縈繞著一種混合著堅毅的寧靜。她身後的天空中彌漫著溫暖絢爛的雲霞,而她麵前則是烈火無情燒灼後的斷壁殘垣……

這一切的元素在這一瞬間構成了一幅有著奇異美感和強烈衝擊力的油畫,讓畫外之人忍不住駐足凝望。

裴湘察覺到身後的響動,她不緊不慢地擦拭過眼尾淚痕,才轉身望向小路斜對麵的基督山伯爵,並微微頷首致意。

“伯爵先生,希望這裡的一切沒有徹底打攪了您的旅行計劃。當然,我知道,也很抱歉,您近日的行程已經不可避免地因為這起突發事件而有所延誤。”

“您完全無需道歉,”伯爵優雅地欠了欠身,緩聲道,“相反,該由我來向您求取諒解——為我之前的錯誤聯想和全無必要的擔憂。事實證明,您和德·聖費利切伯爵都是擁有一顆善良的心靈。”

裴湘莞爾道:“我父親確實足夠善良,所以,他絕對不會怨怪一位願意為了初識之人而花費時間精力的好心先生。相反,他一定覺得今天是個足夠幸運的日子,不僅我這個做女兒的平安無事,仁慈的天主還讓您成為了聖費利切家族的客人與朋友。我想,這是最好的狂歡節禮物了。”

基督山伯爵想,如果說出這番話的人不是一直紅著眼圈並強忍悲傷的話,他大概還會再說些體麵又真摯的客氣話。當然,這樣做並非是敷衍虛假,而是遵守社交禮儀。

可是,也許是剛剛那副交融著毀滅衰敗與溫柔鮮活的美麗畫麵觸動了他內心的某個角落,也許是眼前之人先前談論起“複仇”二字時與東方人神似的語氣神態,都讓他忍不住稍稍逾越了一絲社交距離,說了些稍顯唐突的勸慰之詞。

“聖費利切小姐,有時候強忍悲傷並不是最好的選擇,那隻會給心靈套上更加沉重的枷鎖。您或許應該嘗試著和您的父親傾訴一下真實的想法。我想,聖費利切伯爵先生有足夠的閱曆和豁達的心態來幫您走出低落山穀,重新拾起輕鬆與快樂。”

裴湘輕輕眨了眨眼,立刻明白基督山伯爵誤會了。然而,她剛剛確實在默默流眼淚,也怪不得會給旁人造成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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