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瘋了的檢察官、一個癱瘓的老人、一個貪婪愚蠢的女人,再加上一個被母親溺愛著的八歲兒童……
莫拉尼爾實在想不出這家人還有多少可利用的價值!
更何況——他本來就沒打算讓維爾福夫人真的帶著他的錢去國外逍遙。
來虹橋旅館之前,莫拉尼爾就已經安排雷安在旅館外麵守著了。這位從不吃虧的公爵先生十分確信,有雷安出手,貪婪莽撞的維爾福夫人肯定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的。
而此時,麵對一個將死之人,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莫拉尼爾就多了一些耐心和風度。
“好吧,夫人,隻要我能確定您今天帶來的證據都是真的,我就當著您的麵把它們都燒掉毀掉。”
“您發誓,以德·莫拉尼爾家族的榮耀向更加榮耀的天主發誓?”
“我願意向更加榮耀的天主發誓,以德·莫拉尼爾家族的榮耀。”
“那好吧,既然您已經發誓了,”年輕夫人明顯鬆了一口氣,她把手伸到黑色的鬥篷裡摸索了一會兒,隨後從裡麵取出一個精美的緞麵手袋,“資料都這裡麵了。在此之前,我能看看您箱子裡的金幣嗎?”
“當然,”莫拉尼爾目光沉沉地盯著手袋看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點了點頭,同時又忍不住語含嘲諷地問了一句,“您就不擔心我會直接搶走您的手袋?”
“我不擔心,”年輕夫人有些得意地揚了揚白皙的下巴,笑吟吟地說道,“這就是我選擇來這家旅館交易的原因之一。哼,除非您能立刻殺死我,否則的話,隻要我一喊,外麵就能聽見,到時候您可就徹底暴露了。對了,您倒是能一槍打死我,可槍聲同樣會引起外麵行人和旅館侍者的注意。”
聞言,莫拉尼爾深吸了一口氣,沒再接話。
他把沉甸甸的棕色箱子提到裴湘對麵並放在椅子上,然後輕輕一撥,就打開了箱蓋,露出了裡麵的金幣、鑽石和數十卷鈔票。
“按照您的要求,昨天才從銀行裡取出來的。不過,如果您當真打算出國的話,我還是建議您把這筆錢存起來,而不是隨身攜帶著一筆巨款上路。要知道,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城市都和巴黎一樣治安良好的,比如羅馬,我想您一定聽說過羅馬強盜們的囂張名聲。”
“我現在可不太信任銀行,天知道最近破產的唐格拉爾先生坑了多少儲戶了。”年輕夫人低聲嘀咕了一句後,同時朝著提出建議的莫拉尼爾公爵敷衍地點了點頭,然後就要伸手把箱子提到自己這邊。
“等等,夫人,”莫拉尼爾微笑著阻止了裴湘的動作,不緊不慢地說道,“您看,我帶來的錢財是有數的,可您帶來的證據卻不一定是一件不少的。看在我實在不知道您手中到底有多少線索證據的份上,我希望您也能發個誓,嗯,就以您兒子愛德華的名義發誓吧。”
“愛德華?哦,他還隻是一個孩子!”
“我知道,他是個孩子,我還知道,他是您珍愛的孩子。您在乎他,不是嗎?”
年輕夫人聽到莫拉尼爾竟然要求她用愛德華的名義發誓,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小半步,眉目間浮現一抹深切不滿。
她張了張口,麵露遲疑。
片刻後,“維爾福夫人”在莫拉尼爾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從鬥篷裡取出了一個寫滿字的小紙卷,然後神色尷尬地把小紙卷放進了緞麵手袋中。
“咳,我發誓,以愛德華·德·維爾福的名義發誓,我今天把我從維爾福先生那裡得到的所有和莫拉尼爾公爵相關的資料都帶來了,也會全部交給莫拉尼爾先生——隻要他也願意嚴格遵守約定和誓言。”
發過誓後,年輕夫人立刻憤恨地瞪了一眼莫拉尼爾公爵,顯然,愛子如命的母親很討厭這種逼迫她用兒子發誓的冷酷行為。
莫拉尼爾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完全不把年輕夫人的不滿與厭煩放在心上。
於是,年輕夫人也不急著把手袋交給莫拉尼爾公爵查看了。她板著臉將那個裝滿了錢財的箱子拽到自己腳下,然後蹲下身親自清點起來。
也許她之前並沒打算特彆仔細清點的,但如今卻是一枚金幣一枚金幣地數,一張鈔票一張鈔票地點,點完之後還十分認真細致地把鈔票重新卷起來……
數到一半的時候,她又從那寬大的天鵝絨鬥篷裡取出了一個黑色繡金線的空布袋子,然後把數過的錢財都挪放進了自己帶來的袋子裡。
見狀,莫拉尼爾公爵差點兒被這位年輕夫人的幼稚舉動氣笑了。
他有些無奈地撇開視線,在壁爐前不耐煩地踱著步。
有好幾次,莫拉尼爾都想直接把手袋奪過來,但顧忌著這家旅館樓上樓下人多眼雜的喧鬨環境,到底還是忍耐了下來。與此同時,莫拉尼爾暗自告訴自己,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著急焦躁,免得再出現些意想不到的岔子。
而裴湘在驗收清點完畢“勒索金”之後,就把莫拉尼爾帶來的箱子扔進了壁爐裡,然後提著自己準備的裝錢袋子起身走回壁爐前。
“莫拉尼爾先生,”年輕夫人一邊用隨手拿起的燭台敲了幾下壁爐,一邊語氣輕鬆地提議道,“我把這些信函和證明資料一份份地交給您檢查瀏覽。您看過之後,再把它們依次投進壁爐裡。我們互相監督。”
聞言,莫拉尼爾配合地點了點頭,心裡卻一直在琢磨著,等雷安今晚把這個女人殺死後,他一定要親自把她扔進壁爐裡燒成灰,就像她對待他帶來的箱子那樣。
就在莫拉尼爾微微走神的時候,裴湘已經把那些信函和文件資料都取了出來並牢牢地拿在手中。緊接著,她從裡麵找出了那封厚厚的舉報信,遞到莫拉尼爾麵前。
“先生,您看看這封信,上麵說您做了許多壞事呢。還有,我手中的這些就是證明這份舉報信真偽的證據。”
莫拉尼爾冷著臉接過所謂的舉報信,剛要認真,就聽到外麵走廊裡傳來一陣急促嘈雜的腳步聲,以及憲兵們抓捕逃犯時的吆喝聲、斥責聲,同時還伴隨著圍觀者們的哄鬨聲和驚呼聲。
聽著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的各種聲音,捏著舉報信的莫拉尼爾目露警惕。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客房門口的位置,再次確認房門已經被從裡麵鎖好後,才悄悄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