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1 / 2)

由於裴湘的彪悍危險發言和沈啟堂在女兒教育問題上的不靠譜,王婉暫時把纏足之事拋之腦後,專心致誌地解決起眼前的麻煩來。

隨後,王婉就陷入了和沈啟堂遭遇過的差不多的尷尬境況之中。

她沉默地望著女兒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眸,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對女兒解釋“閹了”的真正含義和具體操作步驟。

而且,說句實話,王婉其實也不太清楚到底要怎麼做,才算是成功閹了一個男人。是……割掉一部分,還是全部割掉?是一次性割完,還是分步驟進行?

“為什麼我家的六歲孩子要好奇這種問題?”王婉儘量忍著不把目光投向沈啟堂腹部以下的部位,她揉了揉額頭,勉強按捺住心中煩躁,暗中抱怨,“說來說去,還是要怪沈二在湘兒麵前亂說話。更可氣的是,他通了簍子又不能及時補救,現在還要我來操心!”

但不論心裡感到多為難,王婉還是要硬著頭皮解決女兒的困惑,以免將來女兒在外人麵前說出剛剛那些荒唐話。

對此,裴湘覺得娘親完全是多慮了。

她很早就知道做壞事一定要儘量低調了。要是旁人都知道她有閹了夫君的想法,那將來的某一日,她還怎麼不動聲色地嫁禍呢?

不過,瞧著自家娘親因為煩惱閹割之事而忘記了纏足提議的表現與反應,裴湘悄悄眨了眨眼睛,決定暫時什麼都不解釋,什麼都不做,什麼都聽不懂……

王婉足足花了三天時間,才算勉強讓女兒明白所謂的“閹了”和“淹死”沒有多大關係,這個詞更不是一個女兒家可以隨意對旁人提起的。

等到王婉開始懷疑為何在其它問題上都表現得聰慧異常的女兒突然變得格外遲鈍了,她又陷入了新一輪的忙碌中。新家需要她用心規整布置,仆人需要她親自調度安排,江寧這邊的女眷交際圈也需要她去經營維護……

忙來忙去的王婉忽略了心頭浮現的疑惑,也沒有看見女兒在她身後偷偷鬆了一口氣的得意小模樣。忙碌之餘,王婉偶爾瞥見女兒跑來跑去蹦蹦跳跳的歡快身影,也會忽然記起纏足之事。

然而,她每次剛剛提起話頭,就總會有新的事情冒出來占據她的心神,再加上裴湘的拒不合作和沈啟堂變來變去的態度,纏足之事一直無法有效推進。

幾次之後,初來江寧時還心勁兒十足的王婉也泄氣了,她有些絕望地瞧著著蹭蹭蹭爬上樹的比猴子還靈活的親閨女,閉了閉眼,決定暫時不再多琢磨此事。

她咬牙發誓,等江寧這邊的一切事情都步入正軌了,自己一定要和一肚子鬼主意的女兒好好較量一番,並且絕對要拿出身為母親的威嚴,不能再任由孩子任性胡鬨了!哪怕孩子他爹再次抽風阻止也不行!

這一日,王婉正在和巧萍核對家中的日常開銷賬目,就聽趙三媳婦進屋回稟說,一位姓孟的婦人和一對孫姓夫婦來給王婉請安問好,還拉了一車的東西,說是送給沈家小姐的賠禮。

王婉接過趙三媳婦遞過來的帖子翻開一看,旋即了然地挑了挑眉,確定外麵那姓孟的婦人應該就是江寧織造府裡的廚房管事孟嫂子,而孫姓夫婦則是那個誣陷女兒的丫鬟小丹的父母。

“請孟嫂子和孫家媳婦進來說話吧,讓趙三在外麵好好招待孫管事。記得,給客人上一些新鮮上好的茶點,彆慢待了對方。”

“是,二奶奶。”

趙三媳婦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不多時,身材高大健壯的孟嫂子就領著一位模樣清秀容色憔悴的婦人走了進來。那憔悴婦人一見王婉,二話不說就俯身行禮致歉,態度和語氣都格外誠懇謙卑。

王婉連忙讓巧萍去攙扶憔悴婦人。同時,她也從孟嫂子的介紹中得知,這清秀婦人確實是丫鬟小丹的親娘,此番和丈夫一同前來沈家,就是來賠禮道歉的。

也不知是孫家夫婦特彆疼愛閨女小丹,還是他們忌憚沈家得了貴人青睞,總之,孫家夫婦這次送來的賠償相當豐厚。除了外麵那一車分量足又樣數多的江寧本地土特產外,孫氏還特意送上了一根保存相當不錯的老參。

“好藥材可遇不可求,這可使不得……”

王婉連忙推辭,同時細細打量孫氏的外表穿戴。然後不怎麼意外地發現,儘管這孫氏已經刻意低調打扮了,但是人家穿戴的都是好東西。並且孫氏本人也保養得相當不錯,可以看出她平日裡是極少勞作的。

見狀,王婉目光微閃,想起丈夫沈啟堂夜裡的那些羨慕牢騷之言,說是織造府內稍稍有些根底的仆人,日子都過得比較寬裕,更彆提那些當上管事的了,他們的家底絕對稱得上豐厚殷實。

一旁的孟嫂子見王婉沒有一上來就甩臉色,也沒有擺出讀書人家的清高架子,或者看不起她們這些當奴才下人的,臉上笑容更加熱絡。

她一邊幫襯著孫家說話,一邊快言快語地告知了小丹如今的境況。

原來,小丹已經不能再在織造府中做事了。那日被拆穿謊言後,她就被驅逐出了織造府,並且之後再無進府當差的資格了。同時,小丹還連累了她親爹孫管事。

孫管事之前負責大廚房方麵的采買事宜,那是個油水十足的肥差。小丹出事後,孫管事勉強保住了管事的名頭,但是卻不得不交出手中的采買差事。如今,孫管事隻有一個空名頭,又不敢頂著風頭上下活動找關係謀求新差事,便不得不清閒了下來。

“二奶奶,他爹回家後就狠狠管教了小丹,又迅速給她說了親事。”

“定親了?”王婉知道小丹被逐出了府,但還不知道對方已經定親了。

“是啊,二奶奶,不瞞您說,小丹她犯了錯,還是被逐出府的,這件事根本瞞不住。所以啊,原本那些有意結親的人家都反悔了。小丹他爹給她說的人家不是城裡的,而是莊戶人家。

“唉,那家人還算厚道樸實,但沒有多少家底。小丹嫁過去之後,肯定也要跟著下地做農活的。我這當娘的心喲……那丫頭哪裡會做什麼農活啊,親事定了之後,她就傻眼了。二奶奶,小丹那丫頭現在變得沉默了許多,也不愛笑了,她總說後悔了,也說這是她的報應,她之前不該鬼迷心竅地編排沈姑娘……”

就在孟嫂子等人極力描述小丹是如何後悔知錯、如何難受失落的時候,當事人小丹正對著菱花鏡檢查發型與裝扮。

在確定自己的外表不會讓人小瞧或者嘲笑後,小丹才拿著繡了一半的活計走出院子,然後徑直走到斜對麵鄰居家的大門前揚聲喊人。

過了一會兒,小丹麵前那扇緊閉的大門吱呀一聲開啟了,半遮半掩地露出了一道婀娜纖細的身影。

開門之人正是前些日子隨同丈夫來江寧探親訪友的年輕媳婦李寄梅,她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小丹隔壁鄰居的遠房侄女。

據李寄梅說,她三年前嫁給了現在的夫婿馮斯文——做布匹生意的商賈人家的獨子。而夫妻二人此番一道來江寧這邊探親訪友,又租住了這條巷子裡的房屋,其實是想找機會打通人脈,並搭上江寧織造府內部的一些關係,繼而擴大家中的布匹生意。

馮斯文、李寄梅夫婦是在小丹被逐出織造府的次日搬過來的。

之後,馮斯文一直在外跑關係和拜訪本地商戶,經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天。而李寄梅則留在家中努力和左鄰右舍打好交道,因為這裡住的大部分人家都能和江寧織造府扯上關係。

“寄梅姐姐,”小丹見到李寄梅的溫柔笑臉,高興地喊了一聲,“我來找你一起做繡活,順便說說話。”

李寄梅笑吟吟地點了點頭,執起小丹的手把她拉進院中。

“我還以為你今日不會來了,”李寄梅溫和說道,“我聽人說,新街口那邊新開了一家脂粉鋪子,掌櫃的請了舞獅隊和演雜耍的,好些人都去那邊瞧熱鬨去了。”

小丹撇了撇嘴,佯做滿不在乎地嘟囔道:

“去了也沒多大意思,舞獅雜耍而已,往年都看膩了。也就那幾個咋咋呼呼的小丫頭愛湊熱鬨,都多大了,哼,好沒見識!”

李寄梅微微搖了搖頭,沒有接話,但望向小丹的目光中充滿了溫柔和理解。

見狀,小丹有些靦腆地扭開頭,不和李寄梅的眼睛對視,但是嘴角卻忍不住輕輕上揚。

這就是她最近十分喜歡來找李寄梅聊天說話的緣由。

這位寄梅姐姐是她新認識的朋友,又有一副好脾氣和寬厚心腸,完全不像她以前的小姐妹們那般刻薄尖酸。不僅在她出事後時常嘲笑她,還指責她不該陷害一個六歲的孩子。

對此,小丹憤憤地想著,這些所謂的姐妹根本不知道那時候的情形有多可怕,更不知道鮮血和哭嚎有多嚇人,就隻會一味地指責她、嘲諷她,或者落井下石地說風涼話。而寄梅姐姐就不一樣了,她會摸著她的頭發輕聲說,能理解她當時的緊張與恐懼,不怪她做出的選擇。

“那個沈湘其實完全可以不說那些話的,”小丹皺著眉頭抱怨道,“她都已經討好曹家小公子了,說不說真相都能安然無恙,為什麼不幫幫我呢?切,枉費我之前對她那樣好,又是照顧她,又是給她弄吃的弄喝的,真是個沒良心的小丫頭。”

說著話,小丹走進屋內,然後不等李寄梅說話,就十分自來熟地在老位置上坐了下來。

接下來,她一邊整理繡線一邊迫不及待地向李寄梅打聽起那家新開的脂粉鋪子的事情。顯然,雖然嘴上說著不感興趣,但一向愛說愛笑愛玩的小丹怎麼可能真的不想去看熱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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