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長大到底是什麼呢?...)(1 / 2)

修真界第一幼崽 紀嬰 11836 字 3個月前

秦蘿見過下雪天摔倒的,卻從沒看到過像江星燃這般轟轟烈烈、能讓人腦補出一萬場奧運會跳水比賽的。

他在空中翻滾的模樣固然靚仔,但狠狠摔下來的瞬間實在過於狼狽,一聲悶然巨響下,小姑娘倒吸了一口冷氣。

秦蘿隻覺得自己後背也開始隱隱生疼,踩著雪噔噔跑上前:“江哥哥,是不是很疼?”

當然疼,疼得他險些嘴巴一癟,汪汪哭出聲來。

江星燃狠狠咬牙,把即將奔湧而出的淚珠子憋回眼眶,目光悄悄往上,掠過陰影中站立的少年。

那應該就是秦蘿口中的謝哥哥,一副拽上天的模樣,叫人不爽。

他要是在這種時候哭鼻子,定會叫那人看不起。

一旦被那人瞧不起,秦蘿鐵定也會覺得他丟人;一旦秦蘿覺得他丟人,就再不會心甘情願叫他哥哥,而是傻乎乎跟在那人身邊;一旦秦蘿不搭理他卻跟在那人身邊——

嗚啊啊絕對不能接受!

“疼?我的詞典裡沒有這個字。”

心裡的小人麵目猙獰滾來滾去,不知暗暗哭了多少回,江星燃下巴一揚,略微勾起嘴角:“我方才那招金鵬展翅和巨龍翻身,酷不酷?”

確實挺酷的,像個被抽飛上天的小陀螺。

秦蘿被唬得一愣一愣,乖乖點頭鼓掌:“好酷好酷!”

哼哼。

江星燃得意甩頭。

“蘿蘿是我師妹,多謝道友救命之恩。”

兩個小蘿卜頭還在說著話,楚明箏暗暗鬆下一口氣,緩緩踱步上前,看向角落裡的黑衣少年。

這是個魔修,神色稱不上良善。

他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卻能將那名邪祟一刀了結,想必是個修為不低的狠角色。黑街處處充斥著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從此人麵相看來,定是其中之一。

但他畢竟救了秦蘿。

謝尋非抿唇,應了聲“嗯”。

他話不多,也不懂得應當如何與人交談,乾脆緘口不言。餘光掠過身側破敗的牆麵,無聲一轉,落在不遠處小小的緋色影子上。

在她身邊,站著另一個男孩。

那孩子衣著不菲,神色是最為天真的得意張揚,正雙手叉著腰,站在日光下滔滔不絕。

和他是截然相反的模樣。

而在街道拐角,有更多人向著女孩走去。

……這是他早該意識到的事情。

秦蘿顯然出身不低,在身邊所有人的關愛裡長大,並不缺少家人與夥伴。

對於她來說,他隻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路人角色,孤僻古怪、身陷臟汙淤泥之中,甚至留不下多麼濃墨重彩的記憶,等她和家人團聚的時候,便會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無論在謝尋非眼裡,那個突然出現的小孩有多麼與眾不同。

……他才沒有覺得失落。

隻是方才殺了隻邪魔,被地上的血腥味熏得有些悶。

自稱是她師姐的女孩仍在道謝,說著收留秦蘿後應得的報酬,謝尋非對此不感興趣,喉頭微動。

他本想拒絕,然而話未出口,卻聽見另一道風風火火的童音。

“小師姐,這是謝尋非哥哥,他可——好啦!”

秦蘿背著雙手邁著小短腿,呼呼啦啦飛快跑到他身邊,嘴邊的笑意止不下。話音方落,忽地彎起雙眼看向他側臉,露出有些神秘兮兮的模樣:“謝哥哥,你看!”

小朋友藏不住驚喜,嘴角咧得更歡,忽地從身後伸出雙手,謝尋非凝神看去,望見一個圓鼓鼓的奶白色小糕。

“鏘鏘!這是我最喜歡的桂花水晶糕,你快嘗嘗!”

秦蘿說過,會把帶來的點心送給他。

人總是會許下無數承諾,隻為了一時的愉悅與滿足。在此之前,謝尋非隻當那是句無心之言,等她真正見到同門,定會將他這個並不重要的陌生人置之腦後。

即便麵對妖魔邪祟也從不會露出半分遲疑的少年,忽地有些愣神。

“我好不容易從江哥哥那裡要來的,送給你。”

秦蘿伸了手,輕輕握住他布滿傷痕的掌心。屬於幼崽的雙手綿綿軟軟,帶著股溫柔熱氣,等謝尋非回神,手中已經多了塊冰冰涼涼的點心。

“哇——這就是明箏的表妹?好可愛!”

陌生的嗓音突然響起,下一瞬,秦蘿便被人摸了把臉頰。

站在她麵前的,是不久前與小師姐並肩而立的三個女孩。楚明箏溫和笑笑:“她們是我在龍城的朋友,捏你臉的姐姐叫明珠,從左往右,是薑霧和明玉。”

薑霧生得白白瘦瘦,五官很是漂亮;明珠與明玉長得很像,應該是親生姐妹,然而前者一副大大咧咧的開心模樣,後者卻是一言不發,神色不知怎地有些陰沉。

楚明箏說罷眸光微動,用傳音入密繼續道:“七年前,我尚未拜入蒼梧仙宗,因此向她們提到你時,說你是我表妹。”

秦蘿恍然點頭。

所以這三個姐姐都是小師姐七年前的朋友,昨天在龍城城郊,她聽說過和她們有關的事情,似乎是——

一息冷風倏然而過,小團子眨眨眼睛,呆呆立在原地。

小師姐的朋友們……大多死在了龍城的那場驚變裡,隻有一個人僥幸存活下來。

“叫蘿蘿對嗎?以後你就由姐姐們照顧啦。我們就算自己餓肚子,也絕對會把你喂飽的!”

明珠對白白嫩嫩的小朋友愛不釋手,猶在耳邊喋喋不休:“不過……蘿蘿為什麼要把明箏叫作小師姐啊?”

薑霧噗嗤一笑:“明箏,知道你和明珠總想拜入仙門,但也不用讓表妹改掉稱呼吧。”

明珠覷她:“你自己不也總看些行俠仗義的話本子!”

“如今邪魔攻城,我曾無意中看過一些抵禦魔物的書冊,於是與清衍門的道長們同行,看看能否為守城出一份力。”

無意中看過書冊自然是假,她本就是蒼梧仙宗極具天賦的弟子。

楚明箏瞥一眼雪地裡刺目的血跡,柔聲道:“這條街不安全,你隨我們去主城的客棧住下,好不好?”

謝尋非看見秦蘿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細長的桃花眼無聲暗下來,少年不動聲色垂下眼睫,不過轉瞬,衣袖被人用力拉了拉:“謝哥哥也可以一起去嗎?”

謝尋非:“不要。”

他才沒有舍不得,更不會與那麼多人同住一片屋簷下——那些或鄙夷或厭惡的視線,他早已經看夠了。

“可是你的家破了好大一個洞。”

身旁的小不點鍥而不舍,繼續搖他袖口:“晚上睡覺會有冷颼颼的風灌進來哦。說不定還會進來小偷,第二天一覺醒來,連被子都被人偷走了。”

謝尋非不去看她亮晶晶的眼睛:“我不用睡覺。”

秦蘿急得跺了跺腳:“那那那你就吃不上好吃的點心了!”

他也並不需要吃飯。

謝尋非正要開口,卻聽街邊傳來一聲爽朗笑音,正是清衍門為首的小道長。

這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相貌溫潤俊秀,身負一把翠色長劍,行至屋外,禮貌作了個揖:“在下清衍門趙宗恒。這牆麵已毀,自是不宜住人,道友不妨先去客棧歇息幾日,等房屋修葺完畢,再回來住下——道友若是拒絕,隻怕小妹妹會傷心。”

衣袖又被小心翼翼晃了晃。

“謝哥哥,”他聽見很小很小的、近乎於撒嬌的聲音,“你要是不去,我就見不到你了。”

這種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語氣……簡直犯規。

幾乎沒有任何掙紮地,謝尋非蹙眉垂眼,低低應她:“嗯。”

圓團子原地化身蹦蹦彈簧:“好耶——!”

*

秦蘿清晨就被從夢中驚醒,甫一見到客棧裡溫暖的大床,立馬滾進了厚厚棉被之中。

她原本以為,自己能很快入睡的。

半個時辰後。

秦蘿生無可戀睜著一雙杏眼,平躺著蹬了蹬腿。

睡不著。

作為一個無憂無慮的小朋友,她腦子裡很少會塞滿各種念頭,然而此時此刻,卻有無數想法像吐泡泡一樣,咕嚕嚕往外冒。

小師姐的朋友們在很早之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