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贏啦。)(2 / 2)

修真界第一幼崽 紀嬰 11997 字 3個月前

陰蝕妖來勢洶洶,沒有留給他們絲毫準備的時間,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有無儘黑潮狂湧而至。

這是最後的一戰。

觀望席上,宋道長心臟狂跳,下意識握緊雙拳。

“這樣,我和陸望負責吸引它的絕大部分攻擊,謝尋非帶著秦蘿去它身邊!”

江星燃迅速祭出法器,但見明燈灼目,迸發出的光華鋒利如刀,瞬息之間,將好幾道黑影逼得節節後退。

吸引攻擊是最危險的活計,絕不可能讓秦蘿來做;去陰蝕妖身邊的道路同樣危險重重,需要有個實力強勁的家夥在一旁相助,譬如築基初期的謝尋非。

雖然這樣的分組他並不喜歡,但毋庸置疑,這是最為穩妥的手段。

陸望話不多,行事卻很快,聞言立即拔劍,擊退又一道黑潮。

謝尋非點頭。

他是個獨來獨往的性子,從小到大沒什麼朋友,與旁人交流要麼語氣不善,要麼惜字如金,此時此刻,卻垂眸頓了頓。

少年語氣生澀,開口是顯而易見的笨拙:“你們……千萬小心。”

魔氣降落在山巔,四人很快分頭行動。

江星燃的琉璃燈光華四溢,陸望的劍氣同樣灼目,在夜色之中格外顯眼,沒過多久,便吸引了邪魔的大部分注意。

陰蝕妖的修為在築基中階往上,兩人皆是遠遠不敵,美名其曰“吸引注意”,其實是在鋪天蓋地的殺氣裡狼狽躲藏。他們支撐不了太久,謝尋非心知不能拖延時間,特意隱匿了氣息,拉著秦蘿衣袖步步往前。

秦蘿緊張得不敢大聲呼吸,在湧動的風聲裡,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

在不久之前,她還端端正正坐在教室裡,聽老師教授abcd。

陰蝕妖靈智未開,隻知毫無休止地瘋狂殺戮。她與謝尋非被魔氣包裹,居然與周遭的黑氣達成了微妙的統一,步步前行,始終沒引起它的注意。

“不錯不錯,居然用魔氣做了偽裝。”

墨門長老輕聲笑笑:“隻不過……距離尚遠的時候,這個法子或許有用,等靠近陰蝕妖,隻怕任何小花招都不管用。”

江逢月少有地斂了笑,凝神望著水鏡所在的方向。

她看得極為認真,猝不及防,聽見身旁一道冷凝的男聲:“那小子,的的確確拉的是袖子對吧。”

一轉眼,是她道侶一本正經的表情。

江逢月:?

所以你整天都在關注些什麼東西?這就是劍道第一人的與眾不同之處嗎?

墨門長老所料不錯,當兩人逐漸靠近陰蝕妖,龐大的怪物似是有所察覺,身體往右側微微一偏。

“……被發現了。”

宋道長手心儘是冷汗:“還差一點……隻能看最後的放手一搏了。”

在極致的緊張與恐懼下,秦蘿居然生出了不合時宜的清醒,努力壓下瑟瑟發抖、隻想逃跑的情緒,鼓起勇氣環顧四周。

他們距離陰蝕妖很近,抬眼就能見到那團白光,如果拚儘全力,靠近它隻需要短短幾個瞬息。

無論多麼害怕,不管是輸是贏,都在電光石火之間――

隻差最後一點點,再勇敢一些,她就能治好小師姐的病。

邪魔察覺異樣,發出更為刺耳的厲聲怒號,浪潮席卷,幾乎將兩道小小的身影吞沒。

“……不行。”

不知是誰喃喃低語:“陰蝕妖邪氣太重,如此浩蕩而來,他們根本無處可逃。”

繼邪祟之後,這是另一個難以破除的死局。

短短的距離宛如天塹,在他們抵達心臟以前,陰蝕妖的殺氣必將搶先到來。

幽暗的水鏡裡,在極為短暫的須臾,畫麵有如停滯。

毫無征兆地,與秦蘿並肩而行的小少年倏然動了動。

江逢月條件反射地身體前傾,心口重重一敲。

排山倒海的殺氣仿佛觸手可及,秦蘿屏息凝神,識海裡的問春風漸漸顯形。

她本欲奮力一搏,在耳邊呼呼的狂風裡,卻聽見一道無比熟悉的嗓音。

清澈悅耳的少年音裡帶了些漫不經心的笑,近在咫尺,又飛快遠離。

謝尋非對她說:“去吧,第一名。”

生死之際,一切都在轉瞬之間。

少年身後魔氣驟起,裹挾著吞天噬地的狂意;他麵上卻是噙了笑,如同說著某些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忽地伸出右手,將跟前的女孩順勢一推。

邪氣與魔氣兩兩相撞,在千鈞一發的間隙,秦蘿被推往前方。

“他瘋了?以築基初期的修為硬扛陰蝕妖――”

這道聲音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水鏡之外,沒有人再發出聲音。

江逢月仰頭而望,眼底隱隱生出幾分笑意。

秦蘿握緊手中的鎮邪劍。

她想回頭,卻心知肚明不能回頭。

長劍散出的白芒刺透夜色,劍氣破風而過,於狂風呼嘯之間,發出錚然巨響。

刺穿心臟的刹那,秦蘿雙目通紅地轉身。

邪魔的哀嚎之聲響徹四野,殺氣漸漸散去,狂風消弭,隻餘下並不顯眼的悄然夜風。

秦蘿來不及去看身前的景象,轉身而過,望見團團簇簇的黑霧。

她分不清那究竟是魔氣還是邪氣,腦子一片混亂地向前奔去,因為太過匆忙,險些摔了一跤。

黑氣緩緩消散,月色穿過斑駁樹影,勾勒出一道瘦削高挑的影子。

四周寂靜無聲,女孩聞到無比清晰的血腥氣。

“謝――”

秦蘿用力喘了口氣:“謝哥哥。”

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扛下陰蝕妖,他如今的模樣實在稱不上太好,幾乎成了個渾身猩紅的血人。

謝尋非安靜看著她,竭力支撐起身體,讓自己不至於狼狽倒下,半晌朝她揚揚嘴角,如往常那般笑了笑。

說來好笑,他這人出身不好,也不懂得如何去討旁人歡心。秦蘿是他唯一的朋友,然而有太多太多人喜歡她,與那些人比起來,謝尋非隻是無比普通、也無比不起眼的一個小點。

他沒有多大的本事,唯一能做的事情,似乎隻有努力讓她開心一些。

不知怎麼,少年忽然覺得有些緊張,心口像被輕輕捏了一下。

“這算是贏了吧?”

謝尋非遲疑片刻,帶了猶豫地低低出聲:“你……覺得開心嗎?”

因為受了傷,他的嗓音顯出幾分疲憊的啞,仿佛與夜色融在一起,被風輕輕一吹,就能銷聲匿跡。

少年長睫動了動,望見秦蘿漆黑的眼睛。

她沒有笑,眼眶全紅了。

“……本來應該很開心的。”

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向他跑來,用力吸了吸氣。秦蘿想碰一碰他,卻發覺肉眼可見的地方全是血痕,無論如何也不敢有所動作。

謝尋非看見她低下腦袋:“可是看見你……這樣,怎麼還能高興起來。”

這是完全超出他預料的說法,少年愣愣一怔。

對於他而言,“高興”無疑是最好的答案,然而聽見秦蘿這番話,謝尋非卻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聽見怎樣的回答。

心裡像是有些澀,隨之而來的,是從未有過的、悄然生長的欣喜,擊在胸膛正中央,噗通一跳。

他的怔忪極為短暫,也正是在這一時刻,低著腦袋的女孩忽然抬頭。

謝尋非整個身體都渾然僵住。

“……謝謝謝哥哥。”

一雙手臂小心翼翼環住他脖頸,秦蘿的聲音很悶。

他一定不會知道,這場試煉對她來說究竟有多麼重要。

可即便如此,謝尋非還是竭儘所能也拚儘一切地,實現了一個女孩的小小願望。

秦蘿踮著腳,用頭頂碰了碰他下巴:“幸虧有你……我真的真的、好開心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