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有夢想是件很好的事啊。...)(2 / 2)

修真界第一幼崽 紀嬰 9480 字 3個月前

小小的團子挪了挪腳步,悄咪咪往謝尋非身邊靠近一點。

“清知。”

傅霄神色如常,將三人粗略掃視一番:“發生何事?”

不止傅清知,秦蘿心裡也十分緊張,默默攥緊衣袖。

她看見傅師姐的指尖在發抖。

“爹爹,我――”

瘦削的少女動了動嘴唇,隻覺喉嚨乾澀無比,連說出一個字都費力。

在過往人生的所有瞬間裡,傅清知從未有像這般膽怯慌亂的時候。

心口砰砰跳個不停,仿佛能把所有思緒轟然打亂。在席卷全身的冷意裡,猝不及防地,有什麼溫溫軟軟的東西貼了貼她指尖。

如同一隻手,忽然把她從渾渾噩噩的恐懼裡拽出來。

傅清知兀地回神。

――在她近在咫尺的身旁,秦蘿伸出右手,用拇指揉了揉她掌心。

那孩子定是看出她的慌張,一雙杏眼清澈如明鏡,澄澄一晃,水一樣的目光仿佛能直勾勾淌進心底。

在這種時候……她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傅清知深吸一口氣,反手握住那隻小手的瞬息,凝神仰頭。

“爹爹一定目睹了試煉的全部過程。”

傅霄的目光冷凝如冰,少女對上他雙眼,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心跳:“在我很小的時候,便能與靈祟彼此感應,我一直――”

傅清知咬牙:“我一直……想要幫它們。”

男人顯而易見地皺起眉頭。

“練刀很好,我一直喜歡,可比起刀法……那才是我的願望。”

開口之前,她曾經在心裡演練過無數遍,然而如今當真與爹爹麵對麵,精心準備的說辭全被忘了個一乾二淨,說話全憑本能。

傅清知仰起頭:“不少邪祟由人魂所化,生前受過無儘冤屈淩虐。它們在邪氣控製下作惡多端,殺之後快固然不錯,但除了殺戮,或許還有另一種辦法――您一定看見了,感靈並非一無是處。”

傅霄冷冷看著她。

當男人沉聲開口,威壓向四麵八方散開,秦蘿沒忍住,皺眉打了個哆嗦。

“也就是說,”傅霄道,“你要舍棄刀道?”

“不是的!”

傅清知努力與他對視,或許是緊張到了極限,嗓音裡的顫抖居然消散一空:“刀法除惡,感靈渡邪,既然修行是為了降妖伏魔,為何非要執著於一家之法呢?”

傅清知橫豎也不過是個天真的孩子。聽見那句“修行是為降妖伏魔”,好幾位長老麵上露出淺笑。

傅霄卻沒笑。

他向來冷肅寡言,目光沉沉落下,如有千鈞巨石壓在心口,叫人喘不過氣來。

傅清知止住脊背上的戰栗,看見他忽地動了動唇。

“這天下枉死之人千千萬萬,豈是你一人便能渡化的?”

少女凝眉,握著秦蘿的右手更緊:“妖邪同樣不儘,不也有無數仁人誌士前仆後繼。”

她無法忘記,當初置身於新月秘境裡,月夜光華四溢、邪氣漸漸消退的情景。

當一簇簇靈魂終於得以超度,她能感受到超出一切言語的欣喜。對於傅清知而言,這不過是一段值得銘記的回憶,然而在那些飽經折磨的人們眼裡,整整一生的怨念與遺憾,都在那一瞬間得到了濯洗。

那是許許多多人的整段人生。

傅霄眉頭蹙得更深。

這是他們父女之間的對話,其餘人都不便插口,因此當兩人雙雙沉默,四下便隻剩徐徐的風聲,安靜得叫人心悸。

“你可知感靈之術消逝已久,放眼修真界,關於它的修煉之法都少之又少?”

半晌,男人終於開口:“若想修習此法,前路必不可能一帆風順,唯有靠一人之力不斷摸索――即便如此,你也決心一意孤行麼?”

這是傅清知意料之外的言語。

她設想過父親的幾乎所有反應,暴怒、嚴詞拒絕、冷嘲熱諷、甚至是欣然接受,然而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傅霄首先考慮到的,居然是這個問題。

他沒有直接拒絕,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

傅清知心下一動,猛然抬眸。

“這世上的爹爹娘親,哪個不希望小孩平安順遂長大。”

一旁的江逢月輕輕笑笑,饒有興致看了眼傅霄的神色:“你爹爹並非冥頑不化之人,早就看出你的念想,方才在這前廳之內,嗦嗦對我們嘮叨了好久。”

少女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

“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什麼‘擔心她一個人遇到危險’啦,‘沒有師長給她指點方向’啦,‘一個人慢慢琢磨,真的很苦很累’啦。”

齊薇靠在門邊,唇角微揚:“說真的,我還是頭一回見到傅道友如此嗦的時候,真想用留影石錄下來。”

江逢月用力點頭。

她早就想要散會去滄州玩,唯獨傅霄在不停地小嘴叭叭,一句話也離不開他那寶貝女兒。

明明她也很想快點見見蘿蘿,當麵好好誇一誇她。

春日的午後,有陽光穿過樹叢之間的縫隙,嘩啦啦散落在眼前。傅清知呆呆立在原地,感覺像在做夢。

傅霄亦是無言。

他身為世家之主,一心癡迷於刀法,便也順理成章地認為,子女們理應繼承這條道路。

從未問過他們心中真正的感受,一心隻想著鋪就一條康莊大道,是他身為父親的失職。

有夢想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

當他年紀很小的時候,就是在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情況下,日日夜夜拿著一把冰冷的刀,一遍又一遍苦苦練習刀法。

沒人能知道他會成功或失敗,可若是不曾拚命試一試,而是在既定的軌道上庸庸碌碌一生,那即便活著,似乎也沒了太多意思。

高大的男人眸光稍暗,喉結忽地一動:“……此路必定艱險萬分,你當真做好準備了嗎?”

在他身前,年輕的女孩匆匆眨了眨眼。

傅清知眼眶隱隱泛紅,怔忪片刻,嘴邊卻突然揚起小小的弧度。

偌大院子裡,傳來一道呼呼啦啦的風――

少女毫無征兆地衝上前去,猛然伸出雙手,笨拙地撲進男人懷中。

傅霄挺直身子一動不動,這回是當真成了把僵硬的長刀。

“臉紅了,傅霄臉紅了。”以齊薇為首,身後的一群長老嘰嘰喳喳:“留影石,有誰帶留影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