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我想……聽聽你的聲音。...)(2 / 2)

修真界第一幼崽 紀嬰 19398 字 3個月前

秦蘿把聲音壓得很低,坐著一旁的木椅,將小狐狸放在裙子上,習慣性摸了摸它耳朵。

摸到一半,才想起這其實是個沉默寡言的大哥哥,做賊心虛似的縮回手去。

“把手放在狐狸頭頂,彙聚靈力,感受他體內的經脈與氣息,順著那股氣息一直走。”

伏魔錄道:“走到最深處,你會發現那個地方廣袤無垠,看不見邊際,或許黑漆漆,又或許很多裂痕,那就是識海了。”

秦蘿按著它的法子,半晌點了點頭。

“找到識海,就用你的靈氣觸碰那些裂痕,一點點把它們填滿。”

白也皺了皺眉。

身為識海主人,他能感受到源源不絕傳來的靈氣。澄澈如水,溫和得不可思議,輕輕柔柔彌散於體內,讓原本的劇痛終於不那麼明顯。

他正以無比脆弱的姿態,被一個小女孩抱在懷中。

這讓他感到耳根發紅。

沒人願意展露出手無縛雞之力的狼狽模樣,尤其他已經十六歲,秦蘿卻隻是個小孩。

他習慣了無堅不摧,遇到危險定會擋在最前頭,而不是現在這樣,被迫接受一個小孩的照顧。

更何況白也這輩子都沒受過什麼人的照顧。

“謝謝哥哥,這次要不是你,我們肯定沒辦法活下來的。”

秦蘿的手掌搭在小狐狸頭頂,安撫似的揉了揉:“你……你之前是不是打算離開蒼梧?”

這樣的相處讓他渾身不自在,尾巴一動。莫名其妙地,少年忽然感到有些愣神――等漸漸習慣這樣的溫度,有朝一日離開蒼梧,回到幽州那個小小的房間後,他也許會不知應當如何自處。

這並非他應當擁有的事物。

“與你無關。”

白也冷聲,竭力從她手心下掙脫:“我自會恢複,不勞你費心。”

秦蘿一怔,聲音壓低:“騙人!伏――我都看出來了,你和赤練對上的時候,識海明明還是傷得很重,和最開始沒什麼兩樣。”

狐狸低著頭,沒有看她。

“你……你是不是覺得,這種小狐狸的模樣很丟人?”

秦蘿看出他心情低沉,捏了捏狐狸圓圓的爪子,握手般輕輕一晃:“不是這樣的。遇上那條龍的時候,是你擋在它前麵,保護我去到小師姐身邊。”

“我知道的,那時你身上帶著很重的傷,卻還是沒有落下風。多虧有你保護我們,我、小師姐、鄭鈞傲,大家都覺得你特彆特彆厲害,真的。”

她一邊說,一邊試探性摸了摸粉紅色的肉墊,像是小朋友之間的抓手手:“但是特彆特彆厲害的大英雄也有需要彆人保護的時候呀。你保護了我們,我也想幫你一點點,好不好?”

清脆如鈴的嗓音輕輕響起,尾音帶了軟綿綿的試探。雪白的狐狸仍是沉默,暗暗收緊爪子。

她越是這般……便讓他越發無所適從。因為畏懼失去,所以在剛剛得到的時候,就會下意識想要推開。

但卻又像受了蠱惑,情不自禁試圖靠近。

白也不知如何是好,畢竟他總要離去。

房間裡的氣息靜默了片刻,很快被毫無征兆地打破。

房門被砰地打開,隨後是一道熟悉的女音:“蘿蘿!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我的天臉上這些傷口疼不疼還有你的頭發――!”

江逢月雙目發紅:“對不起爹爹娘親在開會――開會開會,成天隻知道開會!那群老古董――對不起,若不是你雲衡師兄和駱師兄前來告知,我們還不會知道這件事。”

秦止蹙眉:“我這裡有些傷藥,不妨拿去擦擦。”

好家夥。

伏魔錄暗自腹誹,它算是發現了,劍聖很難從表情上看出喜怒哀樂,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但凡這位稍微有點情緒波動,就會急得忘記倒裝句。

門邊的楚明箏笑笑:“師父莫要擔心,蘿蘿隻受了輕傷,修養幾日就好。”

“明箏――”

江逢月一頓,旋即笑意更深:“你還治好了小師姐的毒,我家蘿蘿怎麼做到的?”

萬幸萬幸,這孩子曾經不愛說話,總躲著她和明箏,尤其對明箏,露不出一個笑臉。

她一直覺得這兩個孩子合不來,今日卻聽明箏說,蘿蘿為給她送上解藥,冒了無數魔氣與妖藤的襲擊。江逢月驕傲欣慰之餘,難免生出更多的心酸。

她女兒比想象中更優秀,也更加勇敢。

“我從書上找到的,想著煉丹試一試。”

秦蘿被看得不好意思,眼睫往下垂了垂:“小師姐也很好,是她最後保護了我們。”

江逢月摸摸她腦袋。

“不過今日之事,實乃凶險萬分。”

駱明庭見她無恙,笑著鬆了口氣:“我們都很擔心,尤其是你雲衡師兄,聽罷消息虎軀一震,當場摔碎一個茶杯,拖著我那叫一個馬不停蹄。”

“駱明庭!”

雲衡振聲:“你莫要汙蔑好人!”

“喲,這就‘汙蔑好人’,你慌啦你慌啦。”

駱明庭笑:“是真是假,某人自己心裡清楚。順便蘿蘿啊,教你一個成語叫‘慌不擇言’,就你雲師兄方才這樣。”

駱明庭。

賤人!

食鐵獸哼哼唧唧彆開腦袋,目光一晃,悄悄看了看秦蘿。

他是當真沒想到,她會把歸一蓮煉成丹藥,毫不猶豫塞給楚明箏。

在他和許許多多人心裡,秦蘿堪比頑劣不堪的代名詞,和身邊所有人的關係都十分糟糕。可隨著與她日複一日的接觸,雲衡卻隱隱覺得,似乎並不是這樣。

最起碼,把百年難得一見的靈藥送給彆人,這一點他自認很難做到。

“這隻狐狸也是命大,落進那種地方,居然還能撿回一條命。”

駱明庭逗不了雲衡,把注意力停在秦蘿懷裡的小狐狸身上:“嗷嗷怎麼沒精打采的?”

一想到秦蘿還在旁邊聽著,白也猛地抬頭。

不要!叫他!嗷嗷!

江逢月探頭探腦:“嗷嗷?”

駱明庭迅速接話:“就是它的名字,雲衡起的。”

“哦――”

女修眉眼彎彎,用最無辜的語氣說出殺傷力最強的句子:“和咩咩一樣啊。嗷嗷咩咩,挺好。”

雲衡和剛低下腦袋的白也雙雙抬頭。

閉嘴吧求您!

“好久沒見到咩咩了。”

聽見大熊貓的名字,秦蘿有些喪氣:“可是咩咩不讓我們抱,也不讓我們摸。”

嗬。

雲衡眸色微沉。

小孩就是小孩,難道不懂“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麼?像那隻狐狸軟軟趴趴,伸手就能碰到,摸它有什麼好玩的?就這小身板,能比他的毛更軟?

雲衡裝模作樣整理衣襟:“聽說這隻狐狸隻受了點皮外傷,如今應當無恙了吧。”

眼看好友步步上前,駱明庭心中嘖嘖。

開始了,又開始了,吃一隻狐狸的醋,真是不害臊啊老兄。

“我看看,”雲衡麵色不改,一派光風霽月,食指卻倏地一伸,碰了碰狐狸白白小小的耳朵,“這裡好像有條疤痕。”

哈,他還以為能有多妙的手感,結果也就爾爾罷了。

……唔。

不過……摸起來好像還不錯?

秦蘿沒發現他不可告人的真正用意,點了點頭:“雖然都是皮外傷,但它一直不太舒服。”

“是嗎?我繼續看看。”

雲衡應聲,食指迫不及待往下滑。

狐狸的毛的確比食鐵獸更軟,輕柔得難以言喻。指尖輕輕經過,有種叫人流連忘返的魔力,仿佛能被吸引進漩渦之中。

好像,比耳朵還要舒服一點點。

原來撫摸動物靈獸的絨毛,居然能帶來如此舒適的感覺嗎?要不……要不再繼續摸一會兒?

“不用了,醫修姐姐說,它應該是受了驚嚇,所以才――”

秦蘿唯恐被發現小狐狸識海的秘密,匆忙抬頭拒絕,待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不由渾身愣住。

救、救命。

雲衡師兄的嘴角……突然出現了不可描述的奇怪笑容!

“的確沒什麼問題。”

雲衡笑笑:“不如將它翻過來,看看肚子上的傷。”

聽說這種小獸的肚皮很是柔軟,摸起來――他的意思是,比其它地方更容易受傷。

他隻是一個全心全意想給小狐狸療傷的好人,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秦蘿隱隱意識到不對,後退一步:“不、不用――嗚哇!”

她話沒說完,懷裡的狐狸就被輕輕一抬,落進雲衡懷裡時,順勢翻了個身。

猝不及防跌入另一人的懷抱,白也下意識拚命晃動爪子,尾巴動來動去,卻掙紮無果,被牢牢按住。

當那隻罪惡的手落在肚皮,他想到了死。

小狐狸的肚子隻有薄薄一層,周圍的絨毛細細小小,一碰就會悠悠陷進去,偏生又帶了點彈彈的力道,溫溫熱熱。

可愛,軟嘟嘟,尤其是它掙紮的樣子,叫人更想揉來揉去。

雲衡悟了,徹頭徹尾恍然大悟。

原來那些孩子爭先恐後想要撫摸食鐵獸,並非因為脾性太熊,而是逃脫不了每個人天生的原罪。

沒有人能拒絕絨毛的蠱惑。

那些佛修成天說著禁欲戒色,不如開一門[一起摸貓摸狗摸狐狸]的功課。他敢打賭,誰要是能對這隻狐狸說“不”,絕對能原地飛升。

癡迷絨毛,才是無人能擺脫的罪過。

小小的白團生無可戀,雙目無神。

他當初到底是抽了什麼風,才會自行暴露身份,如今被秦蘿死死盯著,隻想縮成一團球。

駱明庭於心不忍,眼看好友麵上的表情逐漸變態,拳頭握了又鬆。

都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看那小狐狸奮力掙紮的模樣,你這賊熊怎能下得去手!

尤其這人還裝得高風亮節,嘴裡不忘說著什麼“肚皮也沒有明顯的傷口,真是難辦嗬嗬謔謔桀桀”。

――沒錯,他居然摸著摸著沒忍住,發自內心地笑出了聲。

雲衡,爛人!

秦蘿小手小腳亂晃,試圖跳起來奪回小白狐狸:嗚嗚嗚哇哇哇救救救命雲衡師兄的表情好恐怖嗚嗚嗚,小狐狸是我不能保護好你對不起嗚嗚嗚――

“奇怪,”雲衡摸著摸著覺得不對,思忖著揚起眉,“我聽說狐狸若是被摸了肚皮,不僅會發出嗷嗷的聲音,爪子也會搖晃,它為何一動不動?這神態也是,像極為不情願似的,莫非它覺得不高興?”

秦蘿緊張得睜大眼睛。

雖然不知道名字的狐狸哥哥一定不想做出這樣的動作,可若是表現得太不像狐狸,肯定會引起懷疑。

察覺到小孩的目光,小白狐刻意彆開臉龐。

第無數次,他想死。

雲衡的指尖又動了動,觸碰在最為敏銳的肚皮中央,緊隨其後,是短短一瞬的沉默。

白團子輕顫著舉起了前爪。

爪子輕輕一揮,小狐狸眨眨眼睛,隨著肚皮呼嚕嚕一顫,從喉嚨深處溢出酥酥糯糯的低音:“嗷……嗷嗷。”

白也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拿爪子遮住臉。

哦呼,可愛,好可愛,可愛爆炸。

雲衡逐漸理解了一切,甚至願意當場化身食鐵獸,讓蒼梧仙宗的每個弟子一一試摸,從而普渡眾生。

對了……還有什麼來著,或許用鼻子吸一吸也可以?

一下,一下就好,不會有什麼問題。

寂靜之中,雲衡故作鎮定舉起雙手。

當青年與小小的白團逐漸靠近,全然沒注意到對方眼裡越來越濃的殺氣――

不過刹那,狐狸回光返照般兀地抬頭,但見它身形硬似鋼板,前爪高抬、後爪前踢,伴隨一聲悶響,直勾勾踢中了雲衡側臉!

高大威猛的食鐵獸倒下了。

小狐狸於半空墜落,被秦蘿以公主抱的姿勢接在懷中。

誠如伏魔錄所說,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似曾相識的飛踢,似曾相識的仰麵倒地,而那隻殘暴凶狠的熊貓,卻成了似曾相識的一攤爛泥。

此刻的情景是那樣熟悉,作為曾經的受害者之一,駱明庭雙手捂嘴,看似抽噎,實則嘴角亂飛:哈哈哈哈哈哈雲衡你也有今天!

秦蘿抱著小狐狸瘋狂吃手手,心裡的小人荷包蛋淚眼:嗚嗚嗚嗚啊嗚嗚嗚。

江逢月聽說過駱明庭被食鐵獸踹飛的事兒,當場豎起大拇指:“不錯,功夫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