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二更合一)(隻屬於他的奇跡。...)(1 / 2)

修真界第一幼崽 紀嬰 18305 字 3個月前

陸望跟切紙片似的, 三下五除二就把死靈全部消滅,秦蘿呆呆看他收劍,臉上做不出表情。

好不容易見到熟悉的朋友, 她本應該覺得高興才對。

本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此時此刻,小小的淺紫色影子隻是一言不發低下腦袋, 再度化身一動不動的小僵屍, 在大腦一片空白的間隙,戳了戳識海裡縮成一團的伏魔錄。

伏魔錄哼唧一聲, 沒動。

於是秦蘿又戳。

“這……這不是沒想到嘛,誰能知道‘王’是它的姓氏呢。”

蜷縮著的圓球拱了拱身子,再無平日裡縱橫千裡的勢頭:“伏伏能有什麼壞心思,伏伏隻是想幫你罷了――今日咱們運氣算好的, 倘若當真遇上死靈王, 那還要數我的辦法有效。”

它說罷停了會兒, 小心翼翼打量小姑娘圓鼓鼓的臉頰, 討好似的蹭一蹭:

“沒事的, 其他人很快就忘記這回事了。你不要難過,等離開心魔以後, 我每天晚上都給你講故事聽――我我我還會學貓貓狗狗小鳥小羊叫!你想不想聽?”

伏魔錄:……

三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它拚了!

曾經叱吒風雲的魔道法器咬牙握拳,思索半晌, 終是做出了自蘇醒以來最為沉重的決定。

渾厚低沉的青年音倏然一揚,伏魔錄:“……咩咩。”

可惡。

秦蘿你這臭丫頭不要故意抿嘴!那抹一點也不善良的弧度全都被它看到了!你絕對絕對就是想笑對吧!

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秦蘿用力揉一揉熱騰騰的臉頰,無事發生一般轉過身去。

“陸望!”

秦蘿迅速轉移話題, 噔噔噔小跑著向陸望靠近:“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這句話一出口,對方欲言又止的神色果然消失不見了。

“我、我們當時發現你不見了, 雲衡師兄說周圍有幻術,你很可能被、被困在裡麵。”

陸望是個老實孩子,瞬間被她的問題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不再去糾結方才那幅古怪的景象,抱著劍正色答:“雲師兄懂一些幻術和陣法,就、就試著前去破陣,由我們擋住畫中仙。沒想到突然出現一道白、白光,我睜開眼,便到這兒來了。”

好耶!

秦蘿感受著臉上的熱氣慢慢褪去,如釋重負抿了抿唇。隻要她假裝不覺得尷尬,就能讓其他人也忘記尷尬――轉移話題大成功!

陸望不像她,沒有伏魔錄的提醒,對自己如今的境遇渾然不知。秦蘿努力解釋了一遍白也的身份和這個心魔的困境,讓男孩微微一愣。

“所、所以,我們應該找到這個時期的白也哥哥,並且救下他。”

陸望是第一次進入心魔,對於一切都是嚴肅又拘謹,說著皺了皺眉:“但我們不知道他究竟在什麼地方,對不對?”

這是現如今最大的難題。

秦蘿點點頭。

“其實應該不難。”

伏魔錄積極建言獻策,嘗試挽回自己在秦蘿心中的偉大形象:“心魔往往是一個人生命裡最為痛苦的回憶,上次見麵時,他剛被娘親賣給孤閣――你還記得進入孤閣以後,妖族會被做些什麼嗎?”

它語氣雖輕,尾音卻像重重落在耳邊的鐵錘,秦蘿聽得一懵,腦海裡漸漸浮起兩個字。

……溶丹。

“但凡是妖族,都會遭到溶丹。”

伏魔錄語氣微沉,繼續道:“這片心魔空間不大,出現的場景一定都有意義。你不妨問一問這裡的村民,看他們知不知道和孤閣有關的消息。”

小孩的腦子跟金魚沒什麼差彆,同樣隻有短短一會兒的記憶。

聽完這一番話,秦蘿當場表演一出川劇變臉,滿目驚喜地在識海裡鼓掌拍手手:“伏伏好聰明!伏伏好棒!”

縮在識海裡的小球n瑟一扭。

哼哼,那是當然。

說這段話之前,它細細斟酌很久,去掉了不少更加詳細的信息。

畢竟無論如何,“溶丹”絕不是一個適合被小孩了解的話題。妖丹溶化會帶來蝕骨之痛,並持續十分漫長的一段時間,妖族難以忍受,絕大多數會在溶丹途中丟掉性命。

能活下來的少之又少,而接下來即將來臨的,則是更為痛苦、更為殘酷的地獄。

修真界何其之大,天之驕子們固然名揚九州,但其實五湖四海以內更多的,是千千萬萬模糊了名姓、連死亡都悄無聲息的可憐蟲。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秦蘿說出那句“獨一無二”的時候,才會顯得格外珍貴吧。

“叔叔叔叔!你是來救我的嗎?”

秦蘿對它的心思一概不知,晃眼見到手拿烤地瓜的程雙,立馬露出驚喜之色:“我很好!我沒事啦!”

是挺好,看起來已經把那段跳大神忘得一乾二淨,開始全新人生了。

程雙彆開腦袋:“碰巧遇上而已,我吃地瓜散步呢。”

他說得彆扭,秦蘿卻沒在意。她一心想要找到白也,又上前靠近幾步:“叔叔姐姐,你們知不知道孤閣?我有個朋友被抓了進去,現在不知道在哪兒,大家都很擔心。”

程雙低頭看看自己,又抬眼看看身邊啃著地瓜的女人。

他們倆的歲數明明差不多,為什麼偏偏他成了叔叔?!

“孤閣?我知道啊。”

女人被一聲“姐姐”逗得笑彎了眼,心情看上去非常不錯:“我們這兒有座山洞,名為‘流月洞’,因為靈力濃鬱,又恰好同金淩城相距不遠,被孤閣當作了一處溶丹地――小妹妹知不知道溶丹?”

秦蘿心下微澀,點了點頭。

“要讓妖丹溶化,對身體十分危險。”

伏魔錄悄悄解釋:“要是能得到靈力滋養,或許會比較安全。”

它硬生生把“不至於枉死太多”咽了回去。

“不過我記得,如今似乎過了溶丹的時候,你朋友凶多吉――”

程雙還想往下說,被女人一個眼刀扼住喉嚨。

“流月洞就在村子正北,你一直往上,走到小路儘頭便是。”

女人溫聲開口,由水墨勾勒的眉眼緩緩一緊:“隻不過那地方靈氣彙集,成了不少畫中仙的巢穴,我們村人都不敢靠近。我看二位不似凡人,應當比我們厲害得多,此番前去,務必當心。”

秦蘿乖乖道了謝謝,又聽她斜了眼繼續道:“程雙,上回是幫老大爺捉羊,上上回是從畫中仙手裡救下一個小孩。今日你又急匆匆離了攤位,不知等回去的時候,那地瓜攤還在麼?”

被偷了不下五次地瓜攤的程雙:!

女人和程雙都不是標準意義上的修士,就算想要幫忙,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因此最終啟程前往流月洞的,隻有秦蘿與陸望兩人。

伏魔錄仍在哀嚎:“程雙啊程雙,你怎麼就變成一烤地瓜的大叔了?秦蘿你信我,方才我們見到的那個絕非程雙本人,真正的他是個力大無窮、戰無不勝的英雄,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怕,特彆特彆厲害。”

秦蘿抓到了盲點:“你好像特彆喜歡他?”

“那當然!當年我和主人――”

它說著頓了頓,總覺得以魔道的身份講出這種話,似乎不是很適合。但轉念一想,秦蘿又不知道它主人便是霍訣,說就說吧。

伏魔錄嘟嘟囔囔:“當年主人給我念話本,第一本就是《山海平妖記》。主人還說,以後要變成和程雙一樣的人。”

想像故事裡的程雙那樣降妖除魔啊。

矮矮小小的女孩恍然“哦――”了一聲:“你主人一定是個很善良的好人。”

伏魔錄悶悶不說話了。

四周全是黑白分明的水墨畫,秦蘿發覺陸望正在好奇打量,一時興起,把《山海平妖記》的故事也告訴了他。

她了解不多,講得簡略,說完撓撓後腦勺:“雖然這裡的程雙叔叔好像和故事裡不太一樣……但他們都是好人。”

話本子和現實裡的情節不同,分明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陸望聞言笑笑,聲音很輕:“因、因為是故事啊,當不得真的。”

故事皆是由人所寫,因為讀者們更偏向於和諧美滿的結局,所以主人公往往氣運加身、擁有常人望塵莫及的天賦,無論經曆多少艱難險阻,最後一定是以圓滿收場。

當一切來到現實,虛假的美好就不得不宣告破滅了――

在陸望的印象裡,世間隨處可見的並非奇跡與希望,而是貧窮、痛苦、妖魔肆虐、人與人之間漫無儘頭的爭執與打罵。

秦蘿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突然轉過腦袋:“陸望,你有喜歡的故事嗎?”

抱著劍的男孩安靜搖頭。

與其說“不喜歡”,更準確一點的說法是,從沒有人願意花費時間,為他講述那些不切實際的傳說。

他從小生活在貧苦且不堪的環境裡,爹爹要麼喝得大醉,要麼每天每夜對他非打即罵,哪有閒心像其他父母一樣,坐在床邊給孩子耐心講故事。

尤其某天陸望在門邊撿到一冊廢棄的連環畫,本想打開看看,卻被醉了酒的父親一把扔開,冷笑著諷刺他的幼稚無知,居然還相信這種無聊透頂的東西。

對於話本裡形形色色的故事,陸望小時候沒有機會接觸,如今稍微長大一些,逐漸明白它們並不屬實,便更加生不出半點興趣。

“我……很少聽故事。”

男孩抿了抿單薄的唇,說話時仍顯得靦腆拘束:“我爹說過,話本子裡全是騙人的謊話,不應當相信。”

秦蘿自然不認同這個歪理,憤憤然睜圓眼睛,然而尚未開口,便聽陸望冷了嗓音:“當心!”

劍光掠過,幾道黑影散作魅硌獺

“可怕可怕,陸望進入蒼梧,不過才半年不到吧?”

伏魔錄又開始嘮叨:“看他出劍的動作和速度……這就是天生劍骨嗎?”

“陸望很刻苦的!”

自己的小夥伴得了誇獎,秦蘿也覺得開心,心裡的小人得意洋洋叉了叉腰:“他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練劍,而且我爹爹定下的訓練量超――嚇人的,陸望居然全都完成了,我們都覺得他好厲害。”

正道之光,恐怖如斯。

伏魔錄下意識打了個哆嗦,把目光往旁邊悄悄挪。

陸望不過練氣修為,卻已隱隱顯出幾分劍修的風骨,神情沉凝舒朗,脊背從來立得筆直,弟子服更是穿得一絲不苟,領口規規矩矩壓在最上方。

也不曉得長大以後,這小子會是何種模樣。

陸望低聲開口:“這裡的靈氣越來越濃,我、我們快到了。”

他所言不虛,二人如今已離開村落的範圍,進入一片山林之中。

山林樹蔭如蓋,放眼望去皆是洋洋灑灑的潑墨,陰森森的樹影與灰色的邪祟渾然一體,微風拂過之際,四麵八方黑潮暗湧,實在壓抑恐怖。

秦蘿直到這時才明白,擁有顏色究竟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要說靈力濃鬱的山洞,無論放在哪兒都是一塊香餑餑。這地方群魔盤踞,要想強行突破並不容易,隻可惜目前想不到其它辦法,隻能使用這個下下之策。

蟄伏的妖魔嗅到生人之氣,於黑暗中顯形而出。秦蘿緊緊捏了捏手心,問春風旋即化形。

陸望沒說話,腳步微動,執劍擋在她身前。

“他們打算去找你,真有意思。”

樓迦看得有趣,低低笑出聲:“那個女孩是叫秦蘿對吧?傻乎乎的倒是挺可愛,我似乎有點明白,你為何不願離開了。”

之前鞭打造成的傷口灼灼發熱,白也被鐵鏈縛住身形,竭力吸了口氣。

“讓我想想,流月洞……正是你溶丹的時候。”

她仍是自顧自地說,在地牢裡來回踱步,隻能瞧見一襲猩紅的影子,聽不見一絲一毫腳步聲:“再然後,就是進入孤閣了吧?”

說到這裡,樓迦現出幾分悠然之色,倏然展了眉:“你說,當她見到你執刀殺人的時候,會露出怎樣的表情?不對不對,對於隻有七八歲的孩子來說,看見那種情景是不是不好?”

血跡斑斑的少年咬牙不去應答,唯有指節蜷了一蜷,指甲陷進掌心。

不遠處的畫麵裡,已是水墨四濺。

心魔還沒到最為強烈的時候,因此幻境裡的怪物都算不得強大。

一個個墨團翻湧不休,看起來擁有幾十上百的數量、十足猙獰可怖,其實最多隻有練氣巔峰修為,在秦蘿與陸望的聯手下,很快被掃蕩一空。

等盤旋的黑潮漸漸散去,尋著靈力源頭走去,秦蘿聽見嘩啦啦的水聲。

流月洞流月洞,一聽就和水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幻境裡看不出白天黑夜,月亮太陽都是一個模子,好在流水特征明顯,很快便尋得了蹤跡。

一條像是被墨水染成漆黑的小溪,看上去臟乎乎的,觀感不是很好。

順著溪流上遊抬起腦袋,則是一個掩映在草叢裡的洞穴。

“那就是流月洞了吧。”

伏魔錄小心提醒:“聽說溶丹痛苦萬分,很可能導致性情暴躁、殺意陡增。我們尚且不知道洞裡發生了什麼,還是當心為妙。”

秦蘿應一聲“嗯”,放輕步子一點點往前。

逐漸靠近洞口,四周的野草也就越深,若有似無蹭在腳踝上,帶來迷迷蒙蒙的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