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他和秦蘿兩個人的秘密。...)(2 / 2)

修真界第一幼崽 紀嬰 10862 字 3個月前

她沒多加在意,帶著陸望找了個小房子擦藥,冷不防聽見伏魔錄的聲音:“應該不是巧合。”

秦蘿:……?

“這裡雖然是白也的心魔,但由於摻雜了幻術和畫中仙的存在,變得十分不穩定。”

它思忖一會兒,咂了咂嘴巴:“當你們置身其中,同樣成為了幻境的主體之一。你也看見了,心魔深處極端不穩定,很容易發生扭曲,說不定真的會受你們神識影響,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景象。”

秦蘿一怔:“所以,是我讓它消失的?”

秦蘿兩隻眼睛布靈布靈發亮:“那我是不是可以讓我們直接去到孤閣,然後把這些怪物全都消滅光!”

伏魔錄毫不猶豫:“很遺憾,不可以。”

滿心歡喜的小團子蔫了下去,像霜打的茄子。

“這裡畢竟是白也的心魔,不是你的識海,怎麼可能違背心魔的意願,容許你們這些外人為非作歹。”

她的模樣有些好笑,伏魔錄哼哼悶笑了兩聲:“你能讓那個邪祟消失,是因為它本就被擊中識海、氣息全無,成了團沒用的墨。要說的話,你應該也隻能像方才這樣,製造一些無關緊要的幻象吧。”

……喔。

秦蘿放棄腦海裡不切實際的念頭,乖乖幫陸望擦藥。

不過,如果是製造幻象的話――

她認認真真地思考,手裡動作沒停,撩起柔軟的衣袖,就能見到陸望手上猩紅的傷疤。

除了這條,還有許許多多深淺不一的舊痕,來源於他爹爹的拳打腳踢、木條棍棒。

秦蘿心中有些難受,低頭幫他吹了吹。

她擦藥的手法算不上熟練,好在時時刻刻小心翼翼,如同在觸碰無比珍惜的寶物,柔軟的左手輕輕將他的手臂扶住,拇指帶了點溫和的熱。

他們藏在一間大門微敞的房子裡,四周一片寂靜,陸望不自在地低下頭。

爹爹曾對他日夜打罵,師尊雖好,卻也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他一生中鮮少遇到這樣的溫柔,不知應當如何是好。

“對了。”

秦蘿忽然開口:“你爹應該沒給你講過故事吧?”

陸望微愣:“嗯。”

於是跟前的女孩繼續嘟嘟囔囔:“那他還好意思說那種話,壞家夥。”

秦蘿向來友善又禮貌,這是陸望頭一回見她露出嫌惡的神色,細細一想,才明白她是在說爹爹撕碎他話本子的那件事。

“沒、沒關係。”

陸望不擅長安慰人,甚至不擅長講話,聲線卻是溫潤又好聽,帶著雪鬆一樣的清冽:“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

才沒有過去,陸望分明把他的話一直牢牢記在腦子裡。

血痕被笨拙地裹上繃帶,秦蘿不知在想些什麼,始終低低垂著眼睫,半晌,毛茸茸的小腦袋突然抬高:“陸望陸望!”

陸望順著她的意思:“嗯。”

“這是補充靈力的丹藥。你在這裡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外麵的情況。”

她說著遞來一個藥瓶,騰地站起身子,晃了晃手裡的手環:“這裡比之前危險許多,我們得找個不容易被發現的辦法――你放心,我就在門口看看,很快回來。有它保護我,不會出事的。”

同樣的手串,師尊也給了陸望一個。

手臂仍在生生發疼,即便跟在她身邊,也隻能成為拖累。陸望安靜點頭,很快聽見木門打開又關上的吱呀聲響。

沒有秦蘿在身邊,連嘰嘰喳喳的空氣也慢慢沒了動靜。瘦削的男孩筆直坐在房中,低頭看一眼手臂上的繃帶。

有點歪,末尾打了個大大醜醜的蝴蝶結,露在縫隙外麵。

有點難看,與劍修的氣質更是毫不相符,倘若師尊見了,一定會立馬黑臉。

陸望想著卻抿了唇,自唇角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輕輕碰了碰那個大大咧咧的結。

秦蘿去得快,回來得也快,像是遇上什麼開心的事兒,一雙杏眼盈盈發光。

偏生她表現得毫無異樣,和往常一樣笑了笑:“如果休息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女孩子的心思總是難猜,陸望猜不明白,隻能看著秦蘿腳步輕快離開房屋,乖乖抱劍跟在她後頭。

離開屋子的庇護,周遭壓抑陰森的氣氛更濃。陸望放輕腳步環顧四周,正要上前一步,忽然被人拽住袖口,往隔壁的房屋用力一拉。

他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被拉得踉蹌一下,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噓,進來。”

秦蘿的聲音被壓得很低,有止不住的笑意往外溢:“彆出聲,會被它們發現哦。”

茫然的男孩循著她的牽引邁步前行,在踏入屋中的短短一瞬,怔然抬起目光。

耳邊傳來木門被關上的響音,吱吱呀呀;心跳則是接連不停的咚咚咚咚,震得耳朵發麻。陸望握劍的右手用力,下意識屏住呼吸。

這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小小房間。

此時此刻,在這樣一處毫不起眼的角落裡,卻流瀉出與整個黑白世界渾然不同的異色。

房屋中央懸掛著月亮虛虛的影子,纖細盈亮,彎出笑臉一樣的弧形。長著翅膀的人影坐在月牙尾巴上,指尖微動,點亮傾瀉而下的迤邐星河。

目光往下,能見到一片碧綠蔥蘢的森林草原,地上落滿蒲公英和花瓣,粉綠相間。

一隻熊抱著罐頭搖搖晃晃,尾巴是團鼓鼓的圓;巨龍臥在山巔小憩,尾巴帶起簌簌火苗;河裡有隻頭頂會噴水的魚,幾隻兔子躺在它噴出的水花上打滾,變成濕漉漉的白團,嘩啦啦地晃著耳朵。

他看見南瓜做的馬車,化作泡沫的人魚。

一座島虛虛浮在半空,一隻長著九條尾巴的貓行走在月影之中,一個女人在高塔之上旋轉舞蹈,裙擺蹁躚,蕩漾出水花般的弧度。

奇妙瑰麗,無拘無束。

“那個是月亮上的精靈,會拿著法杖變魔法;那條龍會噴火,也會從城堡裡抓走公主,不過每次都會被狠狠揍上一頓;噴水的叫鯨魚,它是一種藍顏色的魚,生活在大海裡,特彆特彆大――有很多個我加起來那麼大,性格卻很溫柔。”

秦蘿站在他身邊,很近很近的地方,聲音很輕很輕:“還有那座山,山上住著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小猴子;那座島叫永無島,隻有小孩子才能看見,大人是去不了的。”

陸望靜靜地聽。

周遭安靜極了,這裡像是一個隻屬於他和秦蘿兩個人的秘密。

在與他們相距不遠的地方,墨潮洶湧、魔物肆虐,彙聚了世間最為不堪的惡,與最為純粹的黑。

而在他的視線所及之處,枝葉瑩綠,花瓣柔粉,星光懶洋洋地吞吐月色,天空則是海一般的靜謐無瀾,連慢吞吞飄浮著的雲朵都透著閒適可愛。

“不錯吧!”秦蘿得意洋洋地叉手手,揚起精致小巧的鼻尖:“我費了好大功夫才弄完,雖然持續不了多久……不過真的很努力哦。”

她說罷眨眨眼睛,咧嘴一笑:“你不要說我幼稚啊!我知道你不相信這些奇奇怪怪的傳說,不會逼你當真的。”

陸望抱著劍,手背壓上砰砰跳個不停的心口,抬眸安靜看她。

“我隻是覺得――”

秦蘿撓了撓腦袋,笨拙地組織語句,頭上的小啾啾隨之一晃:“這些都是我特彆特彆喜歡的故事,現在我把它們送給你啦。”

她說得含糊,陸望卻明白其中的意思。

秦蘿沒有強製讓他相信童話的真實性,她隻是覺得,作為一個小孩,至少應當擁有過這樣一個充滿幻想的世界。

它並不真實,也不夠雄偉浩瀚,可它足夠美好天真,有喜歡蜂蜜罐子的熊,有懶洋洋曬太陽的龍,有軟綿綿的香甜雲朵,也有許許多多不切實際的幻想和願望。

這是陸望從未有過的東西,而在這一刹那,破開無數個孤獨痛苦的日日夜夜,全新的、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景象,緩緩出現在他眼前。

――這是屬於秦蘿的小小世界,如今被完完全全贈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