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有嗎?哪有?小謝的模樣很...)(2 / 2)

修真界第一幼崽 紀嬰 17885 字 4個月前

“我說,”水鏡前的秦止看一眼自家道侶,“是不是在笑那小子。”

“有嗎?哪有?小謝的模樣很尋常啊!再說了,笑一笑而已,有什麼問題?”

江逢月拍拍他腦袋:“從‘那個小侍有沒有碰到她’,到‘收下男子的手帕有沒有特殊意義’,你已經問了我十八個類似的問題。不要像驚弓之鳥,放寬心放寬心。”

“嗯。”

沉默寡言的男人乖乖點頭,不過一眨眼,又驀地看她:“確定是拉的衣袖吧他們?”

江逢月直接往他嘴裡塞了塊綠豆糕。

秦蘿不喜歡這個地方吵吵鬨鬨、酒氣四溢的環境,打定了主意要和謝尋非離開,離開之前,低頭看了看身邊的江星燃。

他仍然一動不動坐在桌邊,兩眼發直。

但見識海中字跡慢慢消散,在方方正正的任務框裡,浮現起全新的語句。

[當前任務:是不是想走了?真遺憾,作為醉仙樓裡無財無勢的小侍,你必須繼續留在這裡斟酒,為了生計勞心勞力。

彆喪氣,等到明日的問劍大會,你會得到新任務。]

――最前麵那一句話,絕對是在嘲諷他對吧對吧!男人究竟做錯了什麼,才要經受這種待遇啊!

“走不了。”

江星燃端起一杯酒,嗅到濃烈酒氣又放下,借酒消愁行不通,隻能絕望啃西瓜:“明日問劍大會見。”

*

總而言之,秦蘿最終還是被帶出來了。

離開吵吵嚷嚷的酒樓,當鼻尖上的脂粉味道散去,春風攜著清爽的樹木香氣輕輕湧來,如同一層又一層蕩漾的清波。

小朋友舒舒服服吸氣呼氣,走路帶風,仿佛可以隨時飛起來。

“還好你來了!她們都在讓我喝酒,周圍全是香噴噴的味道,差點把我熏到打噴嚏。”

秦蘿憋了太久,這會兒把心裡的話一股腦全蹦出來:“還要背詩背詞,我一點兒也不會。”

謝尋非已經放開了她的袖口,聞言輕笑:“沒事就好。”

“不過謝哥哥,”她毫不掩飾眼中的好奇,“你怎麼知道我在那兒?”

“明日便是問劍大會,這位小姐夜不歸宿,她娘親心裡著急,派了不少人尋她,她弟弟就是其中之一。”

謝尋非把幻境和現實分得很開:“至於醉仙樓,是向路人打聽到的。”

他頓了一下:“在這出幻境裡,我的名姓是雲衡。”

話題冷不丁轉到這個方向,秦蘿的動作也是停了停。

小朋友沒說話,垂頭用雙手捂住臉。

小朋友的耳朵和側臉變成爆炸大番茄。

“我、我沒看到天書上填名字的那句話,以為隨便寫著玩兒,當時它又一直在跟我聊天。”

秦蘿心裡的小人繼續砰砰撞牆,決定出賣隊友:“江星燃還叫皇甫公雞呢。”

夜裡的長街四下寂靜,半晌,響起少年忍俊不禁的低笑。

秦蘿:……

秦蘿仰頭瞧他,原地蹦了三下,拿食指戳了戳謝尋非手臂:“你你你不許笑,我們已經很可憐了。”

輕笑的餘音尚未散去,身邊的人低下腦袋,對上她的眼睛。

禦龍城不算繁華,這會兒夜色漸深,見不到太多人。春夜的天上懸了繁星點點,應和著皎皎月色與燈火通明,襯得他的雙眼瑩瑩發亮,淌出清淩淩的笑意來。

謝尋非抿唇:“嗯。”

秦蘿默了一瞬,認命似的踢飛一顆小石子:“算了,你還是笑吧。”

謝尋非嗓音很淡:“為何?”

“因為――”

她不知道應當怎樣去說,歪了歪腦袋:“我很少看到謝哥哥像這樣笑。”

在她的印象裡,謝哥哥雖然有時會勾起嘴角,但從來不會帶給人高興愜意的感受,在絕大多數時候,他的笑容都是冷冰冰的,夾雜著挑釁與輕嘲。

少年斂去唇邊的弧度,微微一怔。

“你如果覺得開心,那就笑吧。”

小孩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秦蘿正了正神色,再仰頭的瞬息,露出一個現了虎牙的笑:“謝哥哥笑起來很好看的。”

她說著思忖片刻,總覺得這句話有點歧義,很快補充:“不笑的時候也很好看!”

謝尋非沒應聲,含含糊糊“唔”了一聲,側開視線。

啊嗚,好可愛。

江逢月雙手捧臉,老母親微笑。

“那小子,”秦止如同小學生告狀,“他臉紅了是不是。”

“有嗎?哪有?小謝的模樣很尋常啊!再說了,臉紅而已,有什麼問題?”

江逢月正色:“上回蘿蘿說爹爹生得好看,你不是也臉紅了?”

感覺到四下投來的視線,秦止耳根微燙,也給她塞了塊綠豆糕。

醉仙樓距離二人所在的府邸並不遠,憑借天書指引,秦蘿沒過多久便被送到房間。

她心裡忘不掉那個恥辱的名字,想來想去總覺得丟臉,與謝尋非匆匆道了彆,吱呀一聲關上房門。

房門緊閉的瞬間,心裡的石頭隨之沉沉落地。

――其實並沒有。

“啊――啊嗚嗚。”

小小的一團淺綠色跳進床褥,圓臉埋在枕頭裡,打了三個滾兒:“怎麼辦伏伏嗚嗚嗚,明天還要參加問劍大會,我的名字嗚嗚嗚――”

作為罪魁禍首,伏魔錄小心翼翼:“平常心,平常心,當你把那四個字當成一種習慣,就不會覺得尷尬。”

這種事情完全不可能當成習慣嘛!

秦蘿狂蹬小腿,小僵屍一樣平躺著跳了跳,心裡雜七雜八的念頭咕嚕嚕往外冒泡泡,忽然之間突發奇想:“伏伏,我半夜睡著的時候,不會從床下麵冒出一個怪物吧?”

伏魔錄:“……你這又是何出此言。”

它一點兒也不懂小孩子的世界。

秦蘿抱著被子又打了個滾,當初她和朋友們聊天的時候,大家一致覺得床下很可能藏著怪物,所以晚上睡覺的時候,絕對不能把腳和手伸出被子。

她在蒼梧仙宗裡頭,幾乎每天都和小師姐一起睡覺,如今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秘境,心中難免會生出不適應。

今晚是噩夢,明天也是噩夢,整個幻境都是噩夢,隻希望早早結束才好。

雖然出去了,很可能也是噩夢。

秦蘿用腦袋撞了撞枕頭。

大概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她好不容易平複情緒,靜靜躺在床上大腦放空,毫無預兆地,聽見一道敲門聲。

如今夜色已深,不知是誰會來敲她房門,秦蘿下床上前,識海裡傳來伏魔錄的低聲提醒:“當心。”

打開門,居然是謝尋非。

少年本是站在漆黑夜色裡,此刻被房間裡暖洋洋的燭光灑了滿身,不知怎地略微愣住,定定看了看她的臉。

秦蘿沒反應過來原因,出聲打破沉默:“怎麼了,謝哥哥?”

識海裡的黑色小煤球無聲動了動,探出腦袋看好戲。

真是稀奇,它居然在謝尋非這個陰晴不定的小魔頭臉上,發現了一閃而過的手足無措。

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緊張的?

“這個。”

他話不多,兀地抬起右手,遞來一隻圓圓滾滾的兔子玩偶:“給你。晚上若是覺得害怕,能試著用一用。”

房門另一邊的女孩很快睜大雙眼。

“謝謝謝哥哥!”

秦蘿不會使用“久旱逢甘霖”、“喜從天降”一類的詞語,隻能眉眼彎彎將它接過:“我我我正好有點無聊,也不是害怕啦……你在哪裡買的,好可愛!”

這隻兔子居然和他魔氣形成的小黑兔一模一樣,同樣是胖胖圓圓的身子,呆呆的眼睛,還有兩隻大耳朵。

謝尋非沉默半晌,彆開了臉:“……是我做的。”

秦蘿杏眼睜得更圓:“咦!”

謝尋非被她看得臉熱,眼睫輕輕一動。

當初在滄州,秦蘿為他購置了件新衣服。他心知要回贈禮物,對於禮物的選擇卻是一直犯難。

師兄師姐都說女孩喜歡首飾和玩偶,秦蘿不缺靈石,珠寶定有許多,可玩偶又顯得不夠貴重,配不上她精心挑選的衣服。

思來想去,他稀裡糊塗自己做了一個。

在黑街獨自待了這麼多年,要說做飯縫衣,謝尋非多多少少都會上一點。

禦龍城裡的男子將它們看作討好女人的工具,對於當初食不果腹的他來說,卻是不得不學會的保命之法。

結果做完了又覺得這玩意兒實在滑稽,愣是放在儲物袋沒拿出來過。

今日想起秦蘿人生地不熟,獨自待在房中許會害怕,他在屋外猶豫許久,等小女孩嗚嗚咽咽的聲音慢慢消弭,才下定決心敲響了房門。

萬幸她沒有露出嫌棄的神色,少年下意識鬆了口氣。

“謝哥哥還會做這個?你好厲害!”

秦蘿誇得真心實意,另一邊的謝尋非卻是微微蹙了眉頭,似是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那人送的手帕,你還留著麼?”

秦蘿沒反應過來這個問題的用意,很快點頭。

謝尋非:……

“他們說的那些事情,我都會做。”

他聲音有些悶,聽不出話裡的情緒:“你若是想――”

秦蘿認真等待下文,卻見他恍然一般抬起長睫,吐豆子一樣飛快道:“時候不早,明日還要參加問劍大會,我先走了。晚安。”

秦蘿困惑地偏了偏腦袋,想不懂被他咽下去的言語,隻得道上一句晚安。

於是房門被輕輕關上,謝尋非沒做停留地轉身,邁步的須臾,在心底暗暗出聲。

一,二,三,四,五。

絲毫不出意料地,從臥房之內,再度傳來一聲被極力壓低的驚呼:“啊――啊嗚嗚!”

秦蘿望著鏡子裡亂糟糟的頭發,隻覺得自己頂了個大大的鳥窩:“怎麼會這樣!伏伏!!!”

小黑球縮了縮身子:“當時事出突然,來不及提醒……你明白的,安全最重要,我一直在幫你警惕隨時可能出現的襲擊。”

難怪謝哥哥會露出那種表情!

秦蘿原地蹦了兩蹦,拿小兔子砸自己腦門。

房門之外,緩緩離去的少年唇角微揚,止不住眼中淺笑。

今夜的天邊繁星閃爍,簇擁著一輪澄淨明月,庭院深深,四處可見花團錦簇、鬱鬱蔥蔥。

不知從哪裡傳來斷斷續續的蟲鳴,若是從前總覺得煩躁,今夜聽來,卻是莫名其妙地生出好心情。

忽然吱呀一聲,房門被再次打開。

謝尋非遲疑著回頭,見到一隻被舉到門前的兔子。

然後是一個突然從門後竄出來的腦袋。

秦蘿站在流瀉的燈光裡,亂蓬蓬的頭發得了整理,服服帖帖披在身後,被燭光染成溫暖的橘紅色。

她有些不好意思,對視的瞬間靦腆一笑,衝著他揮了揮手裡的玩偶,就像兔子在對他點頭。

“我會抱著它睡覺的。”

秦蘿說:“謝哥哥,明天見。”

這是他頭一回遇上能說出這三個字的人。

一些細碎的、朝生暮死的因緣逐一串連,原本毫無祈盼的每一天,都被重新染上嶄新的色彩。

以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作為引子,他不再是遊離於人群之外的怪胎,開始期待著見到某個人,也期待著被那人看見。

真神奇。

岑寂的春夜裡,晚風慢悠悠打了個旋兒,惹得枝葉嘩嘩作響,浮起漣漪般的影子。

謝尋非彎起桃花眼,向她微微一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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