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定陵聞秘語(2 / 2)

錦衣公子聞言,笑得如曇花夜放般粲然,伸手掂起蘇離離的下巴,“你既知我高潔,何必跟他一處。不如跟我走吧。”

莫大雲裡霧裡地聽完前麵幾句,終於抓住了最後一句的用意。跟他走?原來是一路的。他上上下下地看那錦衣公子,驚道:“兄弟,原來你也是……”

“來盜墓”三字還未出口,卻被蘇離離打斷,她深沉地說:“公子固然也斷袖,我卻不忍負這俗人。但得知心人,白頭不相離,便是煙火紅塵的真意了。”她說著,不動聲色地撥開他的手指。

錦衣公子眯起眼睛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仰頭讚道:“好,好。”

蘇離離見他高興,一拱手,“告辭了。”一把拉了莫大鼠竄而去,決然不敢再回身去看。

荒野有風獵獵吹過,錦衣公子迎風而立,看他二人遠去。身後有人低低道:“主子怎放了他們走?”

錦衣公子默立半晌,伸手似要抓住吹送而來的風,手上飄來一點淡淡的薄荷香味。他輕笑道:“這個小姑娘有趣得緊,查查她是什麼人。”

他身後的皂衣黑影一掠而起,緊追過去。

馬兒緩步走過百福街時,莫大問:“啥是斷袖?”

蘇離離想了想,

說:“就是盜墓。”

“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文人的說法。”

他們停在棺材鋪後角門,蘇離離跳下馬來,道:“東西你拿去辦,我先回去了。”她推開角門,漆黑中走過井台,眼角餘光掃見葫蘆架下石台階上若有若無的一個人影。蘇離離嚇得兔子似的跳了一跳,已看見橫在旁邊的拐杖。

黑暗中木頭低聲說:“你怎麼了?”

蘇離離緩過口氣兒,走過去,怕程叔聽見,也低聲道:“嚇著了。”

“沒事吧?”

“沒事。”她依著石台階在他旁邊坐下。

兩人默然半晌,木頭忽然說:“走了。”

“什麼?”蘇離離不解。

木頭的聲音波瀾不驚,“跟著你的人走了,方才就在外麵。”

蘇離離吃了一驚,瞬間想到了那個扒爪臉,不由得往木頭身邊擠了擠。木頭冷哼了一聲,蘇離離拉著他的袖子,討好道:“木頭你真好,不枉我救你一場——見我不回來,這麼晚在這裡等我。”木頭張了張嘴,聽那聲氣兒像是要反駁,卻又生生停住,大約沒有好的理由。

悶了片刻,冷冷道:“做什麼不好,去盜墓!”

蘇離離此刻巴不得他跟自己說話,好忘了那扒爪臉,忙編著解釋:“那個……我挖墳掘墓的目的和彆人不一樣。我主要是想看看各種木料,哪個最耐用……以及,發掘一點古典的樣式……”

木頭忍不住哼了一聲,卻笑了,蘇離離趁熱打鐵,楚楚可憐,“今天差一點就回不來了,你就再也見不著我了。”

木頭口氣果然緩和了許多,道:“那人內力深厚,內功卻是江湖異路。真氣不純,必是修習了駁雜的心法。”

“這個你都知道?”她覺得他未免信口開河。

“他輕功不錯,自然內力深厚,提氣間便能聽出端倪。”木頭難得有這個閒心跟她細細解釋。

蘇離離不禁對他刮目相看。他能有這番見解,也必不是尋常人物。失機落節,流落至此。老虎嘯聚山林才是百獸之王,蛟龍潛遊深海才是萬物之靈。離了自己的所在,不過是籠中玩物,淺灘鰍蝦。

她蘇離離的所在,又是何處?三尺市井,九曲巷陌,能否藏身一世?她自己也不知道。

來風涼,蘇離離轉頭看去。木頭的眼睛像暗處的琉璃,蘊藏著堅定沉靜。她回想今日所見所聞,隻覺許多舊事積澱,壓抑的重,卻活得明媚的輕。

蘇離離心中難過,反微笑起來,叫道:“木頭。”

“嗯?”

蘇離離沉默片刻,“你父母都不在了?”

“嗯。”

“我也是。”她手指輕輕劃著他傷腿的夾板,“還疼嗎?”

“不。”

她靜默良久,木頭也毫無聲息,像夜幕中蟄伏的狼,不為等待獵物,卻為了自己那份黑暗的適意。

隔了好一會兒,蘇離離輕聲說:“陪我坐會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