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嗬手試梅妝(2 / 2)

祁鳳翔歎道:“蘇姑娘,你說話總是這麼直白嗎?”

蘇離離連連擺手道:“要去你去,我是不去的。再像昨天那麼來一下,我小命兒就沒了。”

祁鳳翔眼睛一眯,“你非去不可。你要去見一個人。”

蘇離離不寒而栗,“什……什麼人?”

祁鳳翔一根手指支在下頜上,望了她半天道:“先把你這身男裝換一換。”見她驚愕得頓時一跳,失笑道,“放心,不是美人計。”

祁鳳翔素來言出必行,下午的時候,果然有人送來兩套女子衣裙飾物。祁鳳翔拈著那衣料,笑出幾分猥褻,“女人的衣服你會穿嗎?要不我幫你吧。”

蘇離離一把搶過衣衫,將他趕了出去。

半天,裡麵沒有一點動靜。再過半天,聲息不聞。祁鳳翔敲門道:“你好了沒有?”

沒有回答。

“我進來了!”

還是沒有回答。

祁鳳翔推門進去時,隻看見她的背影站在立鏡之前。妃色長裙曳地,由腰及踝,開出一個優雅的弧度。肩背勻婷,纖穠合宜,發長及腰,散亂地披在身後。不知不覺間,蘇離離已不是那個喜嗔放任的孩子,而長成了娉婷女子。

祁鳳翔站到她身側,望著鏡子裡她悵然失神的眼睛,“怎麼?被自己嚇著了?”

蘇離離喟然道:“是嚇著了,我這個打扮跟我娘親,實在太

像了。”時間如水流過,並去的還有親人。回頭看時,歲月荒涼。

“真是孩子氣。”祁鳳翔撫上她的頭發,柔軟順滑,是慰藉的意思,卻不顯突兀,“這個人本就是你,要學會認識你自己。來把頭發梳一梳。”

蘇離離低頭看那裙擺,衣袖一牽,抬手劃起一道弧線,忽然莞爾一笑,道:“這裙子……我路都不知道怎麼走了。”她笑得俏麗狡黠,方有了一點少艾女子應有的新奇靈動之意。蘇離離轉身在屋裡走了兩圈。

惹得祁鳳翔拊掌大笑道:“你若站著不動,還像個樣子。當真走起來,頭不正,肩不直,左顧右盼,定要被人議論。”

整個下午蘇離離的時間都用在了梳妝打扮上。然而女子的發式,即使最簡單的,她也覺得太難了,那辮子怎麼也捉它不住,常常叫祁鳳翔“給我捉著這縷頭發。”幾經奮戰,她總算把頭發梳好了,雖然蓬鬆淩亂了點,到底還有些像樣。

等坐到鏡子前,蘇離離才發現胭脂水粉實乃她的大敵。祁鳳翔從旁參謀:擦得太白了,粉沒抹勻,胭脂像猴子屁股……於是數番嘗試,以兩人笑得七零八落而結束。

鑒於蘇離離畫的眉毛高低不勻,祁鳳翔親自動手給她畫了一遍,粗細不同。於是他將細眉添一筆,發現另一邊又細了。反複添了兩次,眉如大刀,殺氣騰騰。

蘇離離大怒,祁鳳翔很是挫敗,說畫美人圖從不失手,怎的畫真人如此不堪。思忖之下,得出結論,蓋因蘇離離不是美人,故而影響了他的發揮。

洗臉淨妝,一番鬨騰,以祁鳳翔撫額怒曰“朽木不可雕也”告終。

次日,不知他在哪裡請來一個瑩脂坊的化妝師傅,將蘇離離捉在房中教輔一天。蘇離離哀哀不悅,祁鳳翔勸脅相輔,曰:“彆人花錢都請不到的師傅專教你一人,不可暴殄天物。”

至晚,濃妝淡抹總相宜了。

再次日,蘇離離淺施脂粉,淡掃眉峰,將頭發綰作雙鬟。簪上一排單粒珍珠,祁鳳翔將明珠耳夾扣上她的耳垂,端詳片刻道:“走吧。”

門外有車等著,兩人上車坐了,蘇離離四顧道:“張師傅這兩日怎麼不見?”

祁鳳翔肅容道:“我另托他有事去做。

現在告訴你的話,牢牢記好,說的時候,務必一字不差。”

車外陰天,似昏暗欲雪。青石大道一路行至冀北將軍府前,祁鳳翔下馬投了名刺,回身指了門前獅子銅鶴,低聲笑道:“這陳北光的府製頗多僭越,總不是這兩個月才建的,可見是個浮躁不慎之人。”

蘇離離手心卻有些出汗,埋頭不答。祁鳳翔將她鬢邊的一粒珠插正了正,語氣清閒道:“不要緊張。”蘇離離點點頭,他便笑了一笑,“多加小心。”

說話間,將軍府府丞親自迎了出來,將祁鳳翔請進去。蘇離離隨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左右雕梁畫棟,戒備森嚴。

大殿之上,坐著一位長髯劍眉的大人,四十上下的年紀,英氣之中帶著儒雅,踞案而候。

祁鳳翔趨前施禮道:“幽州祁鳳翔,久聞鎮北侯大名,無緣識見。今日特來拜會。”蘇離離便跟著他深深地屈膝行禮。

陳北光虛扶了一扶,不鹹不淡道:“不必多禮。世人皆言,祁煥臣三子,長為鹿,次為羊,祁家有虎,隻待鳳翔。今日一見,果是英雄出少年。”

祁鳳翔直起身來,不卑不亢道:“大將軍謬讚,家兄才略見識數倍於我,晚輩不敢逾越。今日來此,一則奉父命問禮,二則為兩軍交好。”

陳北光冷笑兩聲,“你倒是虛比浮詞,口吐蓮花。誰不知祁家大公子無能,卻見嫉於兄弟;祁家二公子莫名其妙得了奇疾,纏綿病榻。你祁三公子雖英武過人,卻是庶出,父兄皆不待見。你雖有用,也不過是為臣為奴。”

祁鳳翔神色連一絲波瀾都不改,道:“疏不間親,為子為弟本是臣奴之分。”

陳北光緩緩站起來道:“你若是這安分的人,今日便不會到我府上來。”

他昂首看著祁鳳翔,“前年中秋,祁煥臣家宴,席間問道:‘如若起事,當何所以據?’你大哥說,幽州經營多年,當據為根本,建立基業。你卻說應棄幽州,先取京師,立幼帝以令天下;繼之掃平冀北、豫南,與京畿成拱衛之勢,則基業奠定,然後可以睥睨群雄,一統天下。”

祁鳳翔眉目微蹙,臉上笑意卻似有似無,聽他讚許道:“這番見解稱得上真正的雄才大略,我若有子如你,必然欣慰萬分!可如今你們京師已下,要取我冀北,竟敢明目張膽到我府上招搖!祁鳳翔,你欺冀北無人嗎?!”陳北光重重地一拍書案。

蘇離離暗暗叫苦,仁兄你所算差矣。我人還沒見著,這冀州大都督隻怕把你的人頭都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