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流不儘江愁(1 / 2)

祁鳳翔與蘇離離原路返回,視野開闊,道路平坦。路邊大石上盤膝坐著一人,蘇離離一見,愣了。那人穿著一身蓑衣,旁邊放著鬥笠,頭臉輪廓堅毅,此時見他們過來,望著他們微微一笑道:“祁三公子,久違了。”

蘇離離隻覺這人十分眼熟,猛然之間想起,這不是桃葉渡上騙他們到睢園的那個虯髯漢子嗎?如今他把滿臉的胡子剃了,倒顯得文氣了些。蘇離離往祁鳳翔身邊一躲,驚道:“王猛!”

祁鳳翔落落大方地牽著她的手道:“他不叫王猛。我沒猜錯的話,他叫歐陽覃。”

那人哈哈一笑,躍下大石,下拜道:“在下歐陽覃,前日唐突公子,還望公子見諒。”

祁鳳翔道:“你並不唐突,正是扮得極好,騙過了我。隻是我不明白,趙無妨怎會住在你的睢園?”

歐陽覃黯然道:“公子既猜出我是睢園主人,想必也能知道其中端倪。我本閒居睢園,陳北光幾次派人召我,都推辭未去。去年十一月,趙無妨不知從何處來,攜著那女子到我園中拜訪。言語之間可見其心思機變,手段狠戾,我便不太願意結交。

“過了一日,他夤夜孤身入園,說要借我的睢園一用。我自然不允,兩下裡動起手來。我不是他的對手,竟被他趕了出去。我的幾個仆從都被他所殺。我受了傷,在太平府輾轉幾日,未有計策,便易容渡江想到京城尋一朋友。恰巧在桃葉渡遇見公子。

“我在幽州時,隨朋友入祁大帥幕府筵講,見過公子一麵。在桃葉渡時……便想將你引到睢園,去對付趙無妨。最好你們兩人爭鬥,我好從中取利……”他神色微赧。

祁鳳翔點頭笑道:“歐陽兄直陳其事,正是磊落君子。”

歐陽覃繼續道,“後來你們都不願交手,我便猜測,你們到冀北彆有目的,大約都是為了對付陳北光,便一直等在太平府想看看情勢。成阜決戰那天夜裡,我從太平府趕過去,途中經過一山居茅棚,竟見趙無妨擒著這位姑娘在說話。”他指了指蘇離離。

“言談良久,趙無妨動手打了這位姑娘,之後又言辭猥褻,似有

不軌之舉。”

祁鳳翔輕飄飄地問:“還有這事兒?”

蘇離離低了低頭,“嗯”了一聲,“是歐陽先生從樹上跳下來,趙無妨和他動了手,把這個……這個事岔過去了。”

祁鳳翔眼神沉了一沉,轉看向歐陽覃。

歐陽覃擺手道:“我打不過他,也怕他認出我來。隻嚇嚇他,讓他不敢妄動罷了。隻是姑娘跟他說的那些話大是不妥,若他傳揚出去,隻怕你的性命也保不住。”

祁鳳翔問:“什麼話?”

蘇離離霎時臉都綠了,一拉祁鳳翔的袖子,見他回頭看來,又連忙鬆開,急促道:“你……你聽了不要生氣。我當時被他所逼,說謊騙他,他其實也知道我說謊的……”

祁鳳翔眼睛一眯,淡淡打斷道:“到底什麼話?”

蘇離離見避不過,心一橫,“他知道我是誰,我說……”她看一眼歐陽覃繼續,“我說那個什麼已經在你手裡,鑰匙在時繹之那裡。當然他沒信,說你肯定會殺了我的,於是打了我兩巴掌……又說我生得不錯,你對我那個……然後……歐陽先生就跳出來了。”

祁鳳翔聽了,臉色未變,氣質卻深沉了。不再看她,轉頭對歐陽覃道:“歐陽兄等在這裡,就為了說這個?”

歐陽覃正色道:“我不是想用這點事要挾你。昔日陳北光召我,我不肯前去,蓋因陳北光好謀寡決,不足成事。這些日子觀察良久,祁公子仗義禮賢,謀略出奇,正是亂世之主,覃折服之人。”

祁鳳翔並不應允,反淡淡道:“我可以引薦你給父王,你素有名望,定能博個功名。”

歐陽覃勃然變色道:“我若是為功名又何必找你。你不信我,那便當我沒說吧。”說罷,轉身就走。

祁鳳翔見他轉身,緩緩道:“歐陽兄有心助我,我卻之不恭。”

一路回到營裡,祁鳳翔正眼也不瞧蘇離離,徑自將歐陽覃引去見各級將領,相談甚歡。蘇離離在大帳悶坐到要睡覺時,祁鳳翔進來了。他撩衣一坐道:“把手給我。”

蘇離離老實地伸手過去,兩股真氣緩緩從太淵突入,彙於膻中。她心思不定,也不能跟著他的真氣意想,躊躇片刻,小聲問:“你會不會殺我?”

祁鳳翔真氣

驟然一亂,在她氣脈中一躥,蘇離離“哎”的一聲,祁鳳翔瞬間甩開了手,怒道:“你怎麼天天就琢磨著我要殺你?我要殺你讓你躺那城門外就完了,費這麼大勁兒救你做什麼?”

蘇離離低眉辯道:“我隻是害怕。倘若趙無妨真的那樣傳言出去,你父親兄長必定要問你,你為了自保,難免不會殺我滅口。”

祁鳳翔冷笑道:“原來你也知道。要真有個萬一,也是活該。自己把生死看開些吧!”說罷一摔帳簾子,出去了。

那晚蘇離離睡得極不踏實,夢裡許多人來往奔逃,都看不清麵目。夢境虛浮而淺淡,雜亂無章,仿佛寂靜中有那麼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細弱的金石相撞聲直透入心裡,她猛然醒轉,正是下半夜寅初時刻。

蘇離離頭臉都是細汗,慢慢爬起來就著盆子裡的熱水洗了把臉,靜坐片刻,卻不想睡了。慢慢穿起衣服,忽聽有十分輕微的腳步聲從帳邊走過。她也不點燈,踱到帳門邊將帳簾揭起一道細縫向外看去。

有三人從前麵弓身躡腳而過,摸向祁鳳翔的大帳。不遠處也有人影晃動。蘇離離心裡納悶:這是做什麼?見那幾人將什麼東西沿著大帳潑了一周,蘇離離猛然想到他們是要放火,便一把掀開帳簾,喊道:“喂,你們在乾嗎!”

那幾人頓時望向她,瞬息之間,白光一閃,竟是劍刃劃過,已被斬殺了一人。歐陽覃仗劍縱身向前與諸人鬥在一處。那剩下幾人中有人吹燃了火折,就地一扔,祁鳳翔的大帳頓時燒了起來。

那幾人大叫:“火起,火起!”

立時,營中四處都放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