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大隱隱於圈(1 / 2)

莫愁布置了兩間比鄰的客房,蘇離離住在左邊一間,木頭住在右邊一間。晚上蘇離離洗漱了回到房裡,素潔的被褥鋪在床上。她也不點燈,就在床邊坐下來,撫著那棉布發呆。

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門扉悄無聲息地打開,一條人影鑽進來關上門。蘇離離抄起枕頭扔過去,木頭應手接住給她扔回了床上。蘇離離低聲冷笑道:“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木兄弟,這大半夜的你跑到我房裡來做什麼。”

木頭站在她麵前,有些淡薄的月光隔窗映在他臉上,顯得朦朧不真切,“你惱我了?”

“我惱你什麼?”

“今天莫愁問是不是一起住,你惱我不說話。”

蘇離離果然有些怒,“這種話你不回,你讓我來說。”

木頭半抿著唇,雖未笑,卻比笑更多了幾分愉悅,“我是想聽你的呀。你說一起住那就一起住,你說分開住我可以悄悄來看你。”

蘇離離騰一下站起來,卻被他一把撈住了抱在懷裡。她三分氣惱,三分玩笑,伸手捏了他的兩頰扯著。木頭被她捏得皺起了鼻子眼睛,本來下頜的弧度恰到好處,現在扯得寬了三分,鼻子眼睛縮在一起,言緘依從,目露無辜。

蘇離離嘻嘻一笑,鬆手時踮了踮腳,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將他的臉揉了揉,複原了本來麵目。木頭無奈地看了她半晌,問:“你是不是覺得把祁鳳翔害了?”

蘇離離默不作聲,手從他肋下穿過,抱了他的腰,嗅到他衣服上淡淡的味道,像山林木葉的清香,半晌方慢慢道:“我是跟趙無妨胡編過他,但是他也利用過我;我因之受過傷,他卻又救治過我。”她驀然想起祁鳳翔手上的刺痕,心裡有些寥落,仿佛又觸到了那種孤單和依賴,明知他是鴆酒,卻渴得時不時地想喝。

“木頭,我跟祁鳳翔互不相欠。隻是那段日子城破人亡,我孤身在這世上,是他在我旁邊。”她緩緩道,“我要來取《天子策》,所為有二:其一,《天子策》是我爹的遺物,不能輕棄,留著又是個負擔;其二,祁鳳翔誌在天下,我把《天子策》送給他,物得其主,從

此他不惦記我,我也不惦記他。你明白嗎?”

見他不語,蘇離離細細看他,“你生氣了?”

木頭搖頭,“沒有。我在想,你雖說得輕描淡寫,可我不在你身邊你吃了很多苦。我本該預料到,但我還是走了。”

“你自己跑了也吃了很多苦,咱們扯平。”蘇離離輕笑著。

四目交投,有些細碎的親昵廝磨,淺嘗即止,卻又久久沉溺。木頭吮著她的唇,蘇離離心有旁騖,沉吟道:“我一直在想,回京把房子賣了,然後到冷水鎮開棺材鋪去。你說好嗎?”

木頭卻專心得緊,隨口道:“你走的時候怎麼不賣?”

“走得急,沒時間。又怕祁鳳翔作怪。”

“現在就不怕?”

“現在……嘻嘻,他倒黴了,又有你在,我賣我的房子,誰管得著。”

“嗯……”木頭勉強答應了一聲,蘇離離捧著他的臉推開道:“我跟你說話呢。”

木頭點頭,“祁鳳翔是個明白人,就算有幾分喜歡你,也不會過於執著。關鍵在於你要專心地喜歡我。”他說到最後一句,眼神一凶,將她瞪了一眼。

蘇離離卻笑道:“嘻嘻,你有什麼讓我喜歡的?”

他哼了一聲,把她用力抱起來親吻。緊貼著他的胸口,隔著衣料感覺到他肌體的熱度和力量,蘇離離隻覺耳根發熱,用力掙開他道:“我們在人家山上做客,你注意體統!”

木頭鬆了手,蘇離離看著他悻悻的神情,大是高興,手指戳著他的胸口道:“哎,你說我的《天子策》在哪裡?”

木頭抬了抬眼皮,出餿主意道:“要不讓李師爺給你算算?”

這夜,木頭就是賴著不走,蘇離離拗不過他,兩人隻好和衣而眠。她白天爬了山又趕了路,倒在枕頭上就睡著了。木頭側在她枕邊看著她睡熟的樣子,就像他離開那天的眷戀。指尖輕觸著她的臉,皮膚細膩柔滑,心裡充盈滿足。

早上醒來時,木頭不在枕邊。蘇離離也不知彆人知不知道他昨晚在這裡,出門遇見莫愁,沒見異樣,便放下心來洗了把臉,吃了碗粥。山上冷,莫愁拿了厚衣服給她,說後山的兄弟們在練武,莫大王拉了木頭過去指教,問蘇離離去不去看。蘇離離問明了地方

,道:“我一會兒去瞧他們。”

出來後寨大山洞這邊,李師爺正抱著一個白瓷小壇,擺一隻荷葉杯斟著。那酒清澈透亮,甜香撲鼻,循循而入,八分即止。他端起來,啜一口,大是愜意,吟道:“紅袖織綾誇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蘇離離緩緩走到洞口笑道:“眼下秋來冬至,不是這等春光。李師爺一大早地又喝上了。”

李師爺放下杯子笑道:“蘇姑娘啊,你也知道飲酒賦詩?”

“也不怎麼知道。”蘇離離已進到洞內,“這裡黑漆漆的,怎麼不點燈?”

李師爺搖頭道:“這是倉庫,怎能用火!”

蘇離離失笑道:“是我糊塗了。李師爺,聽莫大哥說你善卜筮測算,我正有一件事想請教你。”

李師爺精神一振,道:“什麼事,說吧。”

蘇離離斟酌道:“我有一件家傳的東西,找不著了。我想知道它在哪裡。”

李師爺撚著山羊胡子,“唔……找東西,什麼時候丟的,五行屬什麼的東西?”

“上月二十五發現不見了,屬金。”

李師爺沉吟半晌,打開小桌內屜抽出一張星盤,伏案推演乾支。蘇離離看著山洞高大空曠,寒氣逼人,轉到外麵陽光底下曬了曬,見一條肥壯的毛毛蟲從這片葉子蠕動到了那片葉子;又進來石頭上坐了坐,看地上的螞蟻東探西探尋覓冬糧。

抬頭時,李師爺演算片刻,又沉思片刻,再酌酒一杯,越飲越醉。蘇離離忍不住好笑,站起來想說:“算了,我去找莫大哥他們。”

話未出口,李師爺一拍桌子道:“推出來了!”

“怎樣?”

“這東西在土上,木下,傍水之處。”他習慣性地搖頭晃腦。

蘇離離瞠目結舌道:“就這樣?”

李師爺也瞪圓了眼睛道:“怎麼?這還說得不夠細致?”

蘇離離哭笑不得,“你總得說個地方,比如梁州還是雍州,在什麼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