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大隱隱於圈(2 / 2)

李師爺盯著那星盤看了半晌,赧笑道:“法力有限,法力有限。”

蘇離離耗了大半個上午,頗為無奈,轉身欲走,走了兩步又折回來道:“李師爺,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難言的傷心事,隻是你本有學識見地,即使懷才不遇,又何必整日把自

己灌醉裝糊塗呢。人世寬廣,自有適意之處。”

李師爺一愣,往椅子後倚了倚,望著蘇離離不說話。蘇離離言儘,轉身出來,便聽他在身後緩緩吟道:“愁閒如飛雪,入酒即消融。好花如故人,一笑杯自空。”

原來是個多情種子,蘇離離搖頭離去。

回到大寨,就見莫大、木頭、莫愁都回來了。莫大笑道:“你去哪兒了,我們等你半天。”

蘇離離端了杯子喝水道:“找李師爺算個事,他耽誤了老半天。”

“哈哈,你找他算什麼?”

“找個東西,我爹留下的一個匣子。”她轉頭看了木頭一眼,木頭卻正拿水甕把她喝空的杯子又倒滿。

莫大問道:“什麼匣子啊?”

蘇離離也不拿莫大當外人,望天想了一陣,“約莫九寸長、八寸寬、六寸厚的一個烏金匣子,很堅實的。”

莫大用手比了比,也想了一陣,“很堅實?是不是埋墳裡的?”

蘇離離一口水沒咽下去,險些咳出來,“你見過?”

“倒是見過一個。”他遲疑道,“早先我出來,到處亂糟糟的。走到梁州時,遇上官兵捉丁,躲到一座山上。你教過我看山勢巒頭,我當時見著一座荒墳,那地勢風水好得不得了。我窮極了,想著也許是哪位貴人的古墓,不立碑就是為了防盜,就挖了。結果挖了半天既沒有棺木,也沒有屍身,隻得一個不滿一尺的金匣子。”

蘇離離越聽越急,又是緊張,又是欣喜,“那匣子呢?”

莫大又想了一陣,“我以為那裡麵定然有什麼好東西,可是撬了半日撬不開,砍了砸了也沒用,還用火燒了一通也不熔。”

蘇離離幾乎想張牙舞爪地撕了他,“那你到底弄到哪裡去了?”

莫大搜腸刮肚,蹙眉道:“我……我忘了。”

“啊……”蘇離離頹廢地叫了一聲,無言地頭點桌。莫大看她這樣,抓頭發道:“你過去也沒說過,我怎麼知道那是你家的東西。”

莫愁忽然打斷他們道:“是不是後麵修豬圈,木樁短了一截,墊下麵那個?”

莫大一拍腦門道:“好像是啊,走,看看去。”

四人忙到後寨。後寨養了幾十頭豬,大小不一,左右拱擠,圈裡臭烘烘的。

莫愁轉了一圈,指著北麵木樁下一塊黝黑的方形石頭道:“好像是這個。”

圈側那豬膘肥肉厚,雙目惺忪地看了幾人一眼,呼呼又睡。

蘇離離扯扯裙裾蹲下身,但見那石頭棱角分明,指甲一刮,落掉附著的煙塵,露出烏金的底色,正中一個三棱形的小孔依稀可辨,堅強地佇立於……土石之上,木柱之下,水槽之旁。

蘇離離半是驚喜,半是哀歎,撫額道:“無奇不有!”

木頭望豬道:“暴殄天物。”

“舔什麼東西?”莫大愣了一愣,隨即跳腳道,“你們又掉書袋!到底是不是啊?”

據說囊括天地之機,包藏寰宇之計,為天下群雄所覬覦的《天子策》,驚現在岐山大寨莫大王的豬圈中。莫大當即著人拆了豬圈,將那匣子取出來,拍拍灰遞給蘇離離。

一時皆大歡喜,隻有豬不高興。

木頭幫著蘇離離用水洗淨了匣子,卻疑惑道:“這麼小能裝下什麼神出鬼沒之計?”

蘇離離奮力地刷著匣子,道:“我爹沒說過,他又不是皇帝,能有什麼帝王之策。真有那能耐,會給人殺了嗎?不過他說過先帝性子隨和,有時喜歡開個玩笑。我猜這《天子策》也就是皇帝他老人家一時高興,故意神神秘秘地裝上,讓傳給後世之君玩的。”

“那你還這麼重視?”

蘇離離接過他遞來的抹布,擦乾上麵的水,“我爹寧死也不給那昏君,我想並不為著這是多麼了不得的東西。這更多的是他的誌節,威武不屈,貧賤不移吧。”匣子帶著烏金色澤,非銅非鐵,光可鑒人。

木頭仔細地查看了一番,疑道:“當真刀不能開,火不能熔?”

蘇離離看他那樣子有些躍躍欲試,一把拍掉他的手道:“你敢用刀砍,我砍了你!”

木頭委屈道:“我還不如個匣子。”

蘇離離一時語塞,愣了半晌,一咬牙狠心把匣子遞出去道:“砍吧砍吧,我說笑呢。”

木頭一把將她拖進懷裡,“你舍不得砍我,我也舍不得違你的意,砍你的匣子。”蘇離離聽他說得明白,怔了怔,卻淡淡笑了。

木頭看著她溫柔的笑容,問:“還回去賣房子嗎?”

“賣呀,我就那點財產了。”

“那這個匣子呢?”

蘇離離低頭看了看,“祁鳳翔有鑰匙,還是給他吧。要是他交出去還能救命當然好,救不了也怪不得我了。”

木頭眼睛明亮,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想說什麼,又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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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第一句詩出自白居易《杭州春望》,第二首出自陸遊《對酒》。鑒於陸同學的情史,我下意識地覺得,這個故人寫的是唐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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