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黃雀螳螂蟬(2 / 2)

趙不折本自正衣理物,聽了這話,笑了一聲,“哈,羅將軍,那你抓老子來做什麼?”

那位羅將軍道:“正是想請趙將軍對尊兄說一說兄弟的意思,除此

之外,趙兄再勿無故入我雍州了。若是聽明白,這便請吧。”

趙不折沉吟片刻,道:“同討祁氏本是好事,在下一定轉告兄長。”他看了羅將軍一眼,“隻是這支簪子能否還給兄弟?”

那羅將軍道:“趙將軍怎對一支簪子念念不忘?”

趙不折嗤笑道:“說不得,老婆的簪子,放在身邊做個念想。回去若不見了,隻怕老婆怪罪。”

羅將軍乾笑兩聲道:“趙兄如此英勇,卻忒怕老婆。”

趙不折接道:“對敵人要英勇,對老婆要遷順。”

蘇離離聽得這句,不覺轉頭去看木頭,正對上木頭轉過來看她的目光,神色揶揄,似乎在說,我也怕老婆。蘇離離做了個“呸”的口型,扭頭隻看著趙、羅二人,臉上卻薄薄地染了緋色。

那羅將軍反背了手,緩緩上前兩步,道:“趙兄可知道,我朝自□□始,便有一種天子親兵,叫作烏衣。人數少而精,又極為隱蔽,父母兄弟都不能知情,朝廷高官都不予聽命,專職探察情報,外至夷狄,內至三公,概莫能外,隻聽天子令。”

趙不折搖頭道:“這樣秘事,我兄弟世代務農,又怎會聽說。”

“按照我朝中規矩,各州庫府之銀、糧,每年各積一半以為儲備。這積銀積糧之地,旁人不知,隻有為天子親兵的烏衣人知道。各州府的儲糧之地都用暗語畫在了圖上,而這暗語隻有烏衣人的大統領知道。烏衣的規矩,能讀之人無圖,有圖之人不會讀。”

趙不折愈加不耐煩,“那關我什麼事?”

羅將軍笑道:“趙兄當真不知道,如今天下紛爭不休,農商皆傷。長此以往,軍資軍糧從何而來?天下群雄誰若得到這批儲備,誰就有了大把的銀糧,未戰而先勝一半。”

趙不折疑惑道:“這個容易明白,可不容易找啊。”

羅將軍冷笑道:“趙兄演起戲來還真不賴。”他伸出右手,舉了簪子道,“這支玳瑁簪便是換圖的信物,本為一對,拆而成單。一對可取,單支可看。本是藏在宮中,京城破時,流落民間。”

趙不折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羅兄真會編故事,這簪子我老婆天天戴。你若說它是信物,除了烏衣人,誰知道

去哪裡換圖?就算換到了圖,除了烏衣人的大統領,誰知道圖上畫的是什麼?羅兄若喜歡,我送給羅兄,但願你先找到你雍州的錢糧吧,哈哈哈。”他也不再看羅將軍,徑直從來路大笑而去。

那羅將軍隨他遠去而慢慢側轉了身。他方才一直背對著蘇離離,這會兒轉過半身,卻見這羅將軍也並不太老,留著淺淺的胡楂,平添幾分滄桑。蘇離離似在哪裡見過這人,又似乎沒有見過,耳聽木頭突然極低地“咦”了一聲。

她轉頭看時,木頭盯著那位羅將軍,臉上漸漸浮起一抹微笑。難道他認得?蘇離離又轉頭看去,細辨那人眉宇,仿佛驟然觸通了記憶,她大吃一驚。怎麼會是他!

那位羅將軍見趙不折的身影沒入黑夜,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簪子,對部下命道:“拔寨,連夜回雍州大營。”

軍士聞聲而動,紛紛收拾行裝,一炷香工夫已集合在闊地上。羅將軍騎了馬,朝北而去,數百名步兵跟隨在後。待最後一隊人馬去遠,蘇離離方大大地呼出一口氣,卻仿佛累得很,低垂著頭。

她脖子上的皮膚露了出來,弧線優美,木頭拉了拉狐裘給她遮住。蘇離離也不動,低聲道:“祁鳳翔想要銀、糧,所以把簪子交給我,是要你去找。”

木頭“嗯”了一聲。

蘇離離猝然抬頭,肅容道:“你怎麼能找到?”

“先要找到圖。”

蘇離離道:“然後呢?去找那個大統領?”

“大統領已經死了。”他答得平靜。

蘇離離一愣,看了他片刻,忽然有些害怕,翻身坐起道:“那還有誰知道?”

木頭也隨她坐起來,夜色雖暗,卻見他眼睛如常明亮清澈;空氣雖寒,卻仿佛能觸到他肌膚的溫熱。他看著她的眉眼,緩緩道:“那個知道的人,當初你不救他,他便也死了。”

“你?”蘇離離望著他熟悉至極的臉,失神一般愣怔。

“我。”木頭見她神色,心裡似被她擦棺材板子的砂紙打磨著,放柔了聲音,“姐姐,你能看出祁鳳翔傳的流言,就沒有想過,臨江王謀反族滅,我身為其子,為何獨獨逃脫了?”

蘇離離慢慢轉頭看著身邊的草色,緩緩搖頭,“我從不曾……不曾懷疑你的事,覺得你始終是你罷了。”她最後幾個字如同歎息,細若蚊蚋,說完,卻將臉埋到了掌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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