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前生烏衣巷(1 / 2)

蘇離離乍聞此事,心裡突然迷茫起來,木頭手裡握著這樣的秘密,此生如何能得安寧?木頭看破她的心思,挪近她身邊,輕聲道:“我是什麼人,知道什麼事,都無關緊要,在你麵前始終是木頭罷了,你原本想得不錯。”

蘇離離像溺在水中被他撈了上來,有些虛弱地猶疑,更多的是信任的釋然,“你怎麼會知道?”

“烏衣的大統領是我父王。”

“那我們怎麼辦?”

木頭失笑道:“你傻了呀?什麼怎麼辦,現在在一起,以後還在一起。無論我是誰,那也不過是從前的事。你陪我把這件事辦完,我陪你做棺材。”

蘇離離凝神半晌,終於理清一點淩亂的思緒,抬頭看他著道:“為什麼叫烏衣?黑衣服?是夜裡做過賊,還是山西挖過煤……”

木頭愛憐橫溢的表情頓了一頓,唇角抽搐道:“都不是,那隻是個稱謂。”

“你爹怎會是烏衣的大統領?”

他像說一件極其久遠,又不關自身的事一般娓娓道來:“我父王出身少林,後來隨征入仕,論功封為異姓王。我從小被送到少林學武,方丈大師親自教我,卻不肯收我為俗家弟子,隻說是教一點基本的拳腳。我十二歲才回家,父子之情血濃於水,但親近有限,我也不太清楚他的事。”

“那昏君即位之後,聽信了鮑輝的讒言,猜忌父王,想將他騙到京城殺死。我父王得到消息,抗旨未去。昏君便說他謀反,父王一時激憤,與朝廷打了起來。”木頭裹一裹蘇離離的衣服,握了她的手焐著,“那個時候皇帝尚存,各路諸侯都打著誅逆的旗號圍攻我們。父王寡不敵眾,兵敗已定。他武藝高強,自己本來可活,卻覺得無顏再麵世人,終是在陣前自儘而死。”

“臨死之際,我才知道他是烏衣的大統領。他告訴我烏衣這一批軍資的事,讓我記住,今後以圖再起,誅君討逆,複他名譽。”木頭眼神有些激越,像看見群山暮色般蒼莽。

蘇離離靜靜地等了片刻,見他不說話,遲疑道:“那你要去……去拉起旗號,爭雄天下?”

木頭的目光凝聚在她臉上,

有些穿透世事的深邃總是極不相稱地出現在他年輕的眼睛裡,卻從來清濯湛然,不見頹喪,“佛經上說,父母子女是前世冤孽,今生又何必牽扯不清。我殺那昏君,足報父母之仇。至於我自己要做什麼,即使我父親也不能駕馭。”

蘇離離止不住要問:“那你要做什麼?”

木頭似思索了片刻,唇角微微上翹,道:“天地廣闊,我什麼都可以做,隻不想做皇帝。”

蘇離離也淺淺笑道:“算你聰明,皇帝可不是人做的,好壞都累得慌。”

木頭道:“這正是我不堪其憂,祁鳳翔不改其樂。”

蘇離離被他一提,問道:“祁鳳翔怎麼知道你能找到那批軍資?”

木頭蹙眉道:“他交遊甚廣,消息來源也多。烏衣本已支離破碎,難保沒有什麼關鍵人物落在他手裡。前年他在京城遇見我,我們在棲雲寺密談時,他問過我軍資的事。我想那批錢糧,分儲各州,藏而不露總不是了結,祁鳳翔素有壯誌,給他也不為過……”

蘇離離擠一擠眉,怪道:“所以你就答應了?”

木頭一臉無辜,“我沒答應啊,我覺得他並無把握,隻是詐我一詐,當時就否認了。但他覺得我父王用儘方法留我在世,必然是有所圖,咬定我知道。要說猜度人心,祁鳳翔真是世間翹楚,隻是當真把彆人的心看透了,自己的心也麻木了。”

蘇離離從皮裘中伸出手臂,抱了他的腰,問:“你父王用了什麼方法讓你活命?你當初又怎的到了我門口?”

“我父王跟我說了軍資之事,便設計讓我秘密逃脫,隱姓埋名,輾轉州郡,被烏衣衛和官兵當作叛軍殘餘追殺。我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便從臨州回到京城。當時受了重傷,生死之念,早已拋開。怎麼落在你門前的,我也不知道。”他唇角掛著淡淡的笑。

她看著他明亮澄澈的眼睛,有片刻恍惚,仿佛那年救他時那種虛弱而又不容靠近的倔強,心已經軟了,“那你也不該一直騙著我啊?”

“我沒有騙過你啊。”木頭無奈道,“我隻是不能告訴你罷了。當時在你家裡,若是被人發現,我死不足惜,而你也活不成。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不管什

麼人就亂救,要不看你是真傻,我還以為你彆有用心呢。”

蘇離離奇道:“什麼?我傻!我難道還救錯了呀?”

木頭抓了她的手按在自己頰上,“沒救錯,不然我死了,你這輩子怎麼嫁得掉。”

“哈!”蘇離離短促一笑,憤然抽掉手。

木頭笑道:“我一聽你叫我木頭,就知道你居心不良。一個做棺材的,這輩子除了和木頭在一起,還能找上什麼。”

蘇離離使力將他一推,沒推動,嗔道:“你跟誰學得這麼貧嘴的?”

即使冷靜穩重之人,情愛中也不乏風趣靈犀。木頭無師自通,坦然招供道:“跟你學的。”

蘇離離卻被他貧得笑了,伸手批上他微涼的麵頰,卻舍不得下重手,捧著他的臉道:“明明是個臭雞蛋,偏要開個縫,現在讓祁鳳翔那綠頭蒼蠅盯上了,怎麼辦?”

木頭也不顧自己是臭雞蛋,但聽她說祁鳳翔是綠頭蒼蠅就十分高興,欣然道:“要拿住綠頭蒼蠅容易得很。比如,我們去告訴趙不折,那位羅將軍是誰,那蒼蠅就是裝成鳳凰,也飛不出山陝重圍。”

蘇離離被他一提,興致驟起,“那羅將軍是不是那個滿臉寫著彆人欠他錢的李鏗,徐默格上次說他隨征死了,其實是祁鳳翔將他埋伏在了雍州!”

木頭讚許地點頭道:“聰明,就是他。我倒沒想到祁鳳翔來這一手,即使莫大哥不引趙無妨進攻祁軍,這位羅將軍也會攻打祁軍的。祁鳳翔總能出天牢,隻看時機罷了,誰也想不到他有這樣一支生力軍埋伏在雍州。”

蘇離離伸手鑽進木頭的前襟裡,隻把他當暖爐煨手,半倚在他身上道:“你上次說他有兩個難題,一個是缺軍資,一個是需速勝。後者的問題解決了,前者的問題要靠你?”

木頭撫摩著她的眉梢,“既然世上隻有我能找著,無論給不給他,拿在我手裡總不至於被動。”

“你為什麼要給他找錢找糧?”

“倘若他把我的身份隨便露一露,我就再彆想安寧。正是他有求於我,我也不能不應。”木頭站起身來,順手將她抱起,“我跟祁鳳翔是信義相交,這麼多年來誰也沒對誰不仁不義過。大家守著這個底線,不願先撕破臉。隻